按照顺天府尹的想法,他原本还想再判葛大柱每月支付一部分孩子的抚养费用,不过张氏考虑到葛大柱的性子,表示不愿再与其有任何纠葛,宁可选择不要。
她话是这样说,可一心做好这个表率的顺天府尹却并不敢应啊。
脑子一转便索性又从剩下的次等六亩田里划出来一亩分给了张氏,全当是一次性“买断”,自此以后他们母子二人与葛大柱再无任何瓜葛。
这个判决一出来,张氏是当场喜极而泣,对着顺天府尹连连磕头谢恩。
可对于葛家三口来说,这却无疑是晴天霹雳。
自古以来田地就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冷不丁一下子平白没了一半还不止,这可真真是要了老命了。
葛父葛母当场就是一通哭天抢地,对着张氏又哭又求,葛大柱更是几欲发狂,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污言秽语将张氏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个遍,若非有官差死死摁着他,他都要扑上来动手了。
总而言之,葛家三口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判决,要死要活就是不肯。
可官府重地哪里由得他们撒泼?一人几板子下去就都蔫儿吧了。
而后更是不顾他们的意愿,当场便硬压着强行将田地易主手续给办完了。
“那二十五两银子限期十日之内交至张氏手中,若逾期拒不执行……按照《大周律例》,本官将强制再划出一亩地给张氏抵债,另外还会判你葛大柱流放千里。”
“逃是逃不掉的,未免不必要的损失和灾祸,尔等最好还是乖觉些的好。”
处理完毕之后,顺天府尹便宣布退堂。
彼时,外头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结果的侍卫们总算也能够回去复命了,不过临走前却还不忘当着葛家人的面对张氏说道:“日后若是他们家的人还敢去找你们母子的麻烦,你只管来报官处理就是。”
“天子脚下容不得任何不法之徒作乱,抓到必定严惩不贷,你无需害怕。”
张氏还在止不住地抹眼泪,一听这话就知晓人家是在帮忙警告旁边的葛大柱,心里很是感动,忙不迭拉着儿子一同跪下磕了几个头。
“今日若非姑娘提醒又极力帮忙,小人母子两个还不定如何呢,还请官爷代小人谢过姑娘。”
为首的侍卫点点头,虚扶一把,又说道:“生计一事你也不必担心,回头处理完自个儿的事儿直接去作坊那里找管事的道明身份就是,姑娘那里吩咐过的,已给你留下位子。”
这下子张氏更是放下了最后那一点忧虑,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眼看侍卫们已然走远,她还在磕头迟迟不愿起身。
不禁搂着身边懵懂的儿子哽咽道:“今日咱们娘儿俩是真碰见贵人了……”
不出顺天府尹所料,作为新增律例之后发生的头一桩案子,整件事的确是备受各方关注。
判决结果一经传开,立时便引起轰动一片。
女人们都傻了眼。
在她们自幼到大的观念里,女人一旦被男人抛弃会活不下去的。
娘家娘家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自个儿又没有银子没有田地没有本事,想要混口饭吃都难得很,天大地大根本无以为家。
可如今看到张氏的结局,她们却不禁迟疑了。
手里握着九亩田还有折算出来的二十五两银子傍身,当真就活不下去吗?
但凡不是个败家娘们儿,但凡手脚勤快些,总不至于活不下去,甚至可以带着儿子活得挺滋润。
至于说什么体力重活儿……以葛大柱那死德行,难不成以前就能指望他干什么了?十有也都是张氏自个儿撑起来的,顶多葛大柱的父母搭把手罢了。
这么一算起来,似乎他的作用也仅限于暖个臭被窝儿了。
跟他带来的痛苦折磨相比起来,这个臭被窝儿不暖也罢。
仿佛没有男人的日子也并不多可怕?
受到冲击的女人们很是震惊茫然,心底深处一道无形的枷锁愈加裂痕明显。
而跟她们比起来,男人乃至有媳妇的男方家人就更加惊恐万分了。
真真是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不过是打个媳妇罢了,竟是搭进去骨肉子孙还不算,连带着硬生生搭进去一半的家产!
本来就穷的能穷得去要饭,本来尚有些家底儿的也能一朝重回贫困、全家上下勒紧裤腰带苦哈哈过日子……便哪怕是家境殷实甚至豪富的人家也怕啊。
谁家的家当不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甚至是祖辈几代人的心血。
一朝损失一半,那都能称得上十足的家道中落了。
这一招下来,真真是穷的富的都怕得要死了。
震慑效果很是显著,京城内的风气一下子好了许多,尤其是那些平日里爱对媳妇动手的男人,这下是真不敢了。
真气狠了那拳头宁可往自己身上砸都不敢落在媳妇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赔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当然了,对于那些真正性情懦弱又或是被封建礼教荼毒甚深的女人来说,该怎么泡在苦水里还是得接着泡。
男人最是精得很,知晓将你拿捏得死死的谁还将你当回事儿呢?
说句难听的,日子苦不苦都是自个儿找的。
是包子就别怪狗咬死不松口。
这部分情况单若泱也是早有预料,不过却并不打算再多做什么。
她很乐意去拉扯一把愿意立起来的人,但对于这种几乎已经“病入膏肓”的,她一点儿也没那兴趣去做圣母。
有那“救苦救难”的闲工夫,她还能为更多人做更多事。
眼下她倒是对林黛玉口中的那个殷晟生起了些许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