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封建时代的男人,打从骨子里轻视女人、视女人为附属物是常态,且思想根深蒂固。
让他们奉一个女人为君主、高高在上统治他们,那可真真是打死都不乐意接受。
可话说起来很轻巧,真等人家的刀子架在自己一家老小脖子上的这一刻,才是知晓了什么叫害怕。
他们可不敢天真地去赌。
抄家灭族、凌迟处死、挫骨扬灰……甚至连血脉相连的兄长妹妹都不放过,哪一点看起来像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不识相的后果就是沦为“反贼”,带着全家老小所有会喘气儿的一同共赴黄泉。
终究还是老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微臣拜见女皇陛下。”
又是一批俯首称臣的。
余下便只剩零星几个以礼部尚书为首的酸儒老顽固,愈发显得扎眼了。
“你们……”
几人环顾四周,一个个皆浑身乱颤脸红脖子粗的,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精彩至极。
单若泱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张面孔,嘴角一勾,“几位大人倒是有骨气,既是如此……”
“徐大人!”有那关系较好的实在不忍心,直接伸手就拽他,“徐大人快别固执了,长公主登基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才能品行方面怎么看也都比那些个宗室子弟强了千百倍,想开点罢。”
“是啊,你们几个平日死顽固便也罢了,眼下可不是你们耍性子的时候,难不成你们还真要做那反贼拖着全家去死啊?”
“想想外头那三十万大军……大局已定,就认了罢。”
也不知是那人拽得太过用力还是礼部尚书的腿已经软了,总之就听“扑通”一声,人便已经跪了下来。
只不过那嘴却仍死死咬着不肯参拜,昂着脖颈一脸羞愤,活脱脱被迫的屈辱模样。
在他之后,仅剩的零星几人也终于弯曲了他们高贵的膝盖,欲言又止。
似是想要参拜表示臣服,却又碍于颜面尊严而张不开那个嘴。
丞相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转而又一次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跟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尘埃落定。
“平身。”单若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虽仍着一身常服,气势上却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较之过去的矜持优雅,似乎更显庄重雍容。
已是威仪初现。
丞相情不自禁又捋了捋自个儿的美须,眉眼松弛神情愉悦,隐约仿佛还透着股子莫名的欣慰骄傲劲儿。
稍稍上前一步,躬身道:“此次叛乱造成的后果实在过分严重,一旦传开势必人心惶惶,那等始终贼心不死偷摸窥伺者亦恐会趁虚而入,是以微臣以为登基大典事不宜迟。”
瞟了眼礼部尚书,顿了一瞬接着说道:“徐大人要操持大行皇帝的凶礼,又有皇子多人……只怕分身乏术,微臣便毛遂自荐,奏请代为操持登基大典。”
历来老皇帝的丧事和新君的登基大典几乎都是同时进行,由礼部全权负责,也没见谁说忙不过来了。
丞相这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借口,说穿了不过就是不放心礼部尚书这个老顽固罢了。
当然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真毁了登基大典,但也别指望能有多尽心就是。
指不定能拖拖拉拉生出点什么幺蛾子来,不敢毁坏却也能够叫人不痛快,到时候一句“大行皇帝凶礼”为由足以堵住悠悠众口,谁还能将他怎么着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倒不如直接从源头上掐灭了事。
而丞相亲自接手操办,自是再放心不过的。
单若泱当即就点了头,“准,驸……”看了眼林如海,到嘴边的称呼突然卡了壳。
再叫驸马显然不合适,难不成要喊“皇夫”?
好怪。
止不住打了个寒颤,舌尖一绕索性就先以官职称呼,“吏部尚书协办。”
“微臣领旨。”二人齐声应答。
另一边的礼部尚书却早已是涨红了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势。
还不等他蹦跶呢,单若泱就将目光转移了过来,神情已不复方才的亲近随和,而是一脸冷漠。
“大行皇帝在世时便常感叹,只道他这辈子最敬仰的人便是太/祖,誓要处处追随太/祖的脚步走,只可惜……一时受那等妖道所蛊惑而忘却了初心。眼下既是到了人生最后一程,为人子女者,本……朕理应为大行皇帝完成心愿。”
“是以,凶礼便按着太/祖的规矩来罢。”
太/祖是个什么规矩呢?
他老人家虽是大周朝的开国皇帝,但上位时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前面半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节俭”二字早已深入骨髓。
哪怕是坐在龙椅上时,他老人家的每顿饭也绝不会超过三菜一汤,跟旁人一起用饭时才会根据人数多少而增添几盘子菜。
生前都已是如此节俭的一个人,身后事就更不肯铺张浪费了。
临死之前是再三叮嘱一切从简,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不从啊,到最后那排场甚至比起王爷都略显寒酸。
想也知道,以周景帝生前那般奢靡成风耽于享乐的做派,是绝不可能乐意看到自己的身后事如此寒酸的。
偏偏她给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叫人便是有心想要提出点异议都无从下口。
再者说,对女帝不满归不满,却也不见得他们对周景帝就有多敬重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