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一股子寒气瞬间变涌了进来,激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草民见过殿下,见过……这位姑娘。”
单若泱并未给他介绍,叫他坐下之后便迫不及待问道:“商会之中应当有做粮油生意的吧?还有棉花、木碳这些御寒之物。”
向维点点头,“有好几个呢,公主有需要?”
“是有大量需要。”单若泱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纸张,上面都是方才草草算过的数目,皱着眉头说道:“暂且来说,大米要二十万石、棉花三千五百石、马草十五万石、木炭……也来三千五百石罢。”
余下还有布匹、油、豆、肉之类杂七杂八的也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向维原还寻思哪里能需要用这么多物资呢,听到“马草”二字时瞬间就灵光一闪,“这是军用物资?”
“不错,是要送往边疆的,一定要快。”
“这……”向维止不住有些挠头了,道:“一会儿回去草民便立即联系他们,大伙儿手里的存货应当能凑出来。”
能进商会的显然都不会是什么小商小贩,便是京城本地的存货不够,周边几个城镇分店调取一些也不费多少事。
单若泱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说道:“棉花布匹收购下来便直接做成棉衣棉裤和被褥,这个需求量很大,又要极快,只怕……”
萧南妤忽然想到,“眼下正是百姓猫冬的时候,不如分发给百姓们去做?这东西也无需做得多精致,质量过关就行了,普通平民百姓家哪个女人还不会点针线活儿呢?满京城这么多人,保准儿不耽误。”
“这个提议好,就这么办!”单若泱当即拍板定下了,再三寻思一遍觉得需要的东西差不多都交代完了,便打发了向维,“收购来的东西每送来一批本宫当场结账,叫大伙儿都放心。”
“此事十万火急,本宫今日便不多留你了,待一切都办妥之后本宫再亲自设宴感谢向会长。”
向维忙起身,“不敢当,能为公主效劳是草民的福气,公主放心,草民这就去办。”
有一个商会会长在中间帮忙联络,事情办得的确要快得多,当天第一批物资就已经送了过来。
单若泱早已吩咐了下去,每一样送来便清清楚楚地查验、登记,确定没问题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丝毫不带拖沓的。
一众商人见此情形也都安心下来,各色物资开始源源不绝地往公主府送,与此同时,那钱也是如流水般撒了出去。
起初旁人还不曾怎么在意这件事,可送来的物资实在太多了,甚至已然堆到了公主府外头,由一众亲兵日夜不间断地看守着。
如此一来,便不由不引人好奇了。
“长公主这是做什么呢?这都是买的什么啊?”
“方才检查的时候我伸长脖子瞟了一眼,仿佛都是大米、木炭什么的。”
“买这么多做什么?公主府多少人也用不了这老些啊。”
“不知道,不过我还听说长公主找了好些村子的人在帮忙做棉衣棉裤棉鞋被褥这些东西呢,数量也多得吓人,还要求特别着急。”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有哪里要遭灾了?”这人显然是联想到了护国长公主的预知能力。
此言一出,在场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你这一说还真像,不然这么多东西往哪儿用啊?”
人群里,有个声音突然就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早听说了……”
“听说了什么?”
“你倒是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似是享受够了旁人的关注,只见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这才开了口,“听说长公主梦见不久之后胡人要大举侵犯边疆,这些东西都是准备给边疆的将士送去的。”
一听是要打仗,大伙儿的心立即都高高提了起来,人群之中到处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突然又有人不解道:“可这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这些不是应该朝廷户部去筹备的吗?再说了,前不久入冬那会儿我仿佛才看见朝廷往边疆送物资啊。”
“朝廷?嗤。”那人嗤笑出声,冷冷道:“我听说长公主梦见之后立即就去宫里告诉了皇上,可皇上只给户部尚书大人批了二十万两的军费。”
“二十万两?这么多还不够?”
显然,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概念,二十万两在他们看来已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于是那人又不辞辛劳地大概解释了一番,好叫众人知晓这所谓的天文数字放在军费上都能干些什么。
听罢之后,百姓们都懵了。
“照这么来说,那不是屁用都不够?”
“朝廷怎么只给批这点?难道是上回给的已经够多了?”
“你傻啊?真要是够了,这会儿长公主折腾什么呢?”
方才那人又接着冷笑道:“可别瞎琢磨了,上回给的比这回还少呢,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万两白银上下的物资,连堵个牙缝儿都不够的,这会儿边疆的将士们指不定都在怎么煎熬呢。”
有了方才的详细解释,大伙儿对这五万两显然也有了更清晰直观的认知,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皇帝老爷也太小气了吧?”
“该不会是他老人家闹不清价格吧?”
“便是他当真不清楚,户部尚书还不会解释吗?还有长公主……”
“长公主解释得明明白白,再三劝皇上多批些银子,可皇上死活就是不答应,最后还直接将长公主给撵了出来,没法子啊。”
那人叹了口气,接着又一脸敬佩感动地说道:“长公主可是菩萨转世,哪里能见得了这些民间疾苦呢?那可是整整二十万大军和一座城池的百姓啊,这不没法子了,索性自掏腰包收购了这么多物资。”
“就为了这些东西,长公主是连压箱底的银子都掏了出来,这几日还总看见公主府的人拿着东西去变卖呢,听说那都是她的嫁妆。”
“连嫁妆都变卖了?”有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得花费多少啊?连堂堂公主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
“大致估摸着奔着这个数去了。”说着,他便伸出来两根手指头。
有人立即猜测,“二十万?”
结果立即就被人一巴掌拍在脑瓜上,嘲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傻?方才都说了二十万两白银能买些什么东西,你再瞪大你的狗眼瞧瞧,这些像是二十万两能买到的吗?我猜啊,是二百万两还差不多!”
“二百万?”
“这得是多少银子啊?怕是一座银山吧?”
“难怪能将堂堂公主都逼到变卖嫁妆的地步,这也太吓人了。”
众人连连咋舌惊叹不已,正说话的功夫,又是一批物资送了过来。
而后就亲眼看着公主府的人仔细查验一遍后又搬出来一个箱子给对方,打开的瞬间,白花花的光芒简直能闪瞎人的双眼。
“嘶……一整箱的银子!”
“我的亲娘诶,我长这么大头回见着这么多银子!”
等感慨完,回过神来的百姓中终于有人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将公主逼着变卖嫁妆去买这些物资给将士们,皇上他……是不是放弃边疆的将士和百姓不管了?”
“难道朝廷穷到这个地步了?”
“穷个屁!”还是方才那人,突然跳起脚来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他这几日还在捧着银子到处找那劳什子的仙草好给他炼仙丹呢!他穷?他堂堂一个皇帝老爷,谁还能比他富有?他分明就是不想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那就是个死昏君!”
“这……这不能吧?咱们可都是他的子民啊。”
看在场众人的神情,很显然,不肯相信的远不止这一个。
“你们快拉倒吧,可就别再骗自个儿了,想想他过去的那些做派,哪里像是一个明君的架势?哪里又将咱们当作自个儿的子民了?你们若不信这件事儿,不如自己到处打听打听去,我还能有那熊心豹子胆造谣皇帝老爷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无不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迟疑和隐隐压抑的悲愤。
不消片刻,不少人就四散开来,有的去找门路打听真相,有的则迫不及待去与旁人交流了。
冷不丁有人好奇道:“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只见那人又是“嘿嘿”一笑,冲着公主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小声嘀咕道:“我有个老婶儿在公主府做嬷嬷呢,你可别跟旁人说啊,不然叫长公主知晓有人在外头传闲话,我那老婶儿指定讨不着好。”
淳朴的大爷立时就信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就难怪了。行了行了,你放心,我不会出去瞎说道的,你行小子也快家去罢,这天儿冻死个人咯。”
说罢,精神奕奕的大爷便率先揣着手离去了,全然不知身后那小子在各个巷子瞎溜达一圈儿后便摸上了长公主府的角门。
舆论在百姓当中迅速发酵,与此同时,朝中的大臣也得到了消息。
毫无疑问,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的。
谁会相信一个帝王会干这种自毁长城的事儿呢?太荒谬了。
可等着各自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奴才回府一说长公主府外的“盛况”,原本对谣言嗤之以鼻的大臣们却突然就迟疑了。
“不能够吧?皇上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儿呢?”
“老爷若想一探究竟,不如先去找户部尚书问个清楚?皇上究竟给拨了多少军需,他应当是最清楚的那个了。”
“不错……赶紧备马车!”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各个大人的家里。
很快,户部尚书家的那条巷子就被马车塞满了,一度远远儿延至外头的大路上。
连接到消息匆忙赶回自己家的户部尚书都未能挤得进巷子,到外头就只好下车步行进去了。
甫一踏进大门,那一双双目光灼灼的眼睛便投了过来,顿时压力倍增。
户部尚书不禁苦笑起来,“难得蓬荜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