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章 三合一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饶了我……乔姐姐……”

“你走开!不要过来!”

“不要杀我,不要啊!”

“蹭”的一下,床上的人猛地坐起身来,双手抱头疯狂尖叫不止,浑身抖如筛糠。

“娘娘!”听见动静的巧儿赶忙推门而入,点起了桌上的蜡烛,随即匆忙来到床前小心翼翼安抚,“娘娘可是又做噩梦了?奴婢叫人去再弄一碗安神汤来?”

昏黄的烛光都无法修饰李贵妃那可怕的脸色,她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几乎能吓得人心脏骤停。

白惨惨的,活像个死人。

“她来了,她真的回来报仇了!”李贵妃死死抓住她的手,满眼惊恐涕泪横飞,“路嬷嬷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巧儿强行忍住手上被指甲扎破的刺痛,慌忙安慰道:“定是娘娘想多了,那路嬷嬷指不定是突发什么疾病去的,总之绝不可能是什么鬼怪作祟!”

“若当真是她要报仇,缘何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偏要等到二十年后才突然蹦出来?娘娘不过是那日听了几句闲话就开始自己吓自己罢了,放宽心就好了,绝不是她!”

然而此时此刻的李贵妃哪里还听得进这种话呢,只连连摇头语无伦次,“不!一定是她……有鬼!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她一直缠着我,她要掐死我!”

“她说她恨我不顾姐妹情份害死她,留下不足月的女儿独自一人……她还恨我故意叫人磋磨她的女儿……她要报复我,她要拖着我一起下地狱!”说到这儿,李贵妃的情绪突然又失控了,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给你磕头,我向你恕罪,看在自幼的姐妹情份上你原谅我吧……真要怪你也该怪皇上才是,要不是他容不下定国公府一脉,我又哪里有机会能对你下手,又哪有机会磋磨你的女儿,你去找他,去找他报仇啊!”

“娘娘!”巧儿吓得面无人色,顾不得上下尊卑当场上手捂了她的嘴,“娘娘慎言啊!”

眼看李贵妃神情癫狂全然听不进任何话,巧儿心下大骇,一咬牙,拔出头上的簪子在她的臀部刺了一下。

刹那间的疼痛似乎终于是将她的神智拉回来一些。

巧儿却还暂且不敢松懈,仍旧捂着她的嘴将她控制在自己怀里,两人就这样跪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许久,癫狂的神色终于缓缓从李贵妃的脸上褪去,眼神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可算是正常了。

巧儿狠狠松了一口气,起身将她扶回床上躺着,“娘娘先歇歇,奴婢叫人去弄碗安神汤。”

“别走!”李贵妃一把抓住她的手。

“好好好,奴婢不走,娘娘别怕。”无法,巧儿只得坐在床沿上陪着。

白天看见李贵妃时,单若泱就觉得这人老了许多,眼下没有了浓妆遮掩修饰的她便愈发暴露出了诸多问题。

眼角的皱纹是能夹死蚊子的程度,整张脸都呈下走趋势,两颊的皮肉下坠十分严重,不仅仅是法令纹如同两道沟壑,木偶纹亦清清楚楚显了出来。

加上日日被噩梦缠身,睡也睡不好,以至于气色差到了极点,眼下乌青颜色极深,恨不得跟周景帝能有的一批,眼袋就像两条肉虫似的在眼下趴着。

凌乱散落的长发中,不知何时竟也多出了些许刺眼的白。

整个人实在苍老得厉害,说是五十好几都有人信。

可明明她才四十出头。

瞧着瞧着,巧儿不禁鼻子一酸,柔声劝道:“如今已是第二十一个年头了,她指不定早就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哪里还能变成鬼来向娘娘索命呢?”

“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娘娘别自己吓自己,别去想就不会再梦见了。”

“当真?”李贵妃一脸迟疑,“可是……若没有阴司报应这档子事儿,本宫好好的儿子为何偏却不能叫女人怀孕?”

若是那方面能力有什么毛病她还能理解,可明明都好好的,怎么就不能生?

“当年大夫不是说过吗?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也并非是个例。”

然而李贵妃还是半信半疑。

从不曾往这方面想过便也罢了,可一旦有了这样一个方向引着,她便总是克制不住去想去怀疑。

尤其,好端端的路嬷嬷还突然暴毙而亡了。

她可从未听说路嬷嬷有什么病症在身,怎么就突然暴毙了?

再者说,若路嬷嬷的死因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可疑之处,单若泱那边为何要秘而不宣?

哪怕是作为陪嫁去了公主府,路嬷嬷却也还是宫里的人,死了自当上报以作记录。

除非死因存疑,死得蹊跷。

死得这般蹊跷,时间还这么巧合,恰恰正是她开始噩梦缠身之时……这叫她如何能不多想?

偏这一点就连巧儿都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人会想到是单若泱下手将人给秘密处置了。

毕竟在外看来,路嬷嬷可是璟贵妃留下的老人,忠心耿耿伺候三公主二十一年,满宫上下谁人不知三公主对其很是尊敬?

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是她的手笔,甚至想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但巧儿仍是不大相信什么璟贵妃的鬼混之说。

一则正如她所说那般,真要化为厉鬼想报仇又何必等到二十一年之后?早干嘛去了?

二则这段时日除了李贵妃噩梦缠身以外,她并未发觉任何可疑之处,压根儿没有丁点闹鬼的迹象。

再则也是为了李贵妃着想,她必须得咬死了不相信,努力安抚宽慰。

奈何有句老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李贵妃可没少做亏心事,能不怕吗。

“要不……跟夫人说一声,叫她悄悄去请大师做场法事?”

李贵妃登时眼睛一亮,“要做法事!跟我娘说,不拘花费多少银钱,定要找来那得道高僧做!我要那个贱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方才还口口声声哭着喊着叫姐姐,这会儿自觉找着法子能够应对了,便又开始一口一个贱人骂得猖狂。

“果真是噩梦缠身了?还想叫我母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单若泱冷了脸,对于人性之恶再一次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风铃也是恨得牙痒痒,“奴婢就没见过这样恶毒的人!人都被她害死了,她怎么还能这样?竟是要如此赶尽杀绝!”

璟贵妃已经去世二十一年,估计早就转世投胎有了新的人生,魂飞魄散大抵是不能够了。

不过这却不妨碍她生气。

李贵妃这人实在是可恶可恨至极!

“去多拿点银子打赏,叫他这几日夜里好好吓一吓那个老巫婆,若是做得好了,事后本宫还重重有赏。”

虽不知究竟是何缘故李贵妃开始噩梦缠身,但以李贵妃如今的状态来看,估计也有一些日子了,精神状态实在堪忧。

这个时候再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那老巫婆指不定能被吓到精神彻底崩溃。

不过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单若泱重重冷哼一声,起身就往外走,“叫人准备马车,本宫要进宫。”

彼时,周景帝正在跟美人儿们喝酒取乐,乍一听“长公主”三个字,登时一口酒险些没呛着。

慌忙冲着美人儿们摆摆手,“快退下。”一面又叫奴才赶紧将酒水都收了起来,再三确认没有可疑之处后才正了正脸色,叫了人进来。

毕竟他甩掉奏折的借口是身体不好,若叫她撞个正着,只怕会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届时他还上哪儿这么快活去?

况且,虽然说出来挺丢人,但他对这个女儿莫名还有些惧意,总是难以预料她突然间又会有点什么奇葩举动。

譬如哐哐爆锤景福殿的大门,皇帝睡觉时大喝一声薅起来叭叭一顿训,动不动横眉冷眼死皮赖脸追着要钱……哪一条都不是个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

有时候他真就忍不住怀疑,这个女儿是不是璟贵妃专门生出来克他的。

周景帝自以为掩饰得不错,奈何他自己是感受不到那股子脂粉味儿和酒气究竟有多浓。

才一踏进门,单若泱就被熏了个头晕眼花,鼻子真真是遭了大罪了。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全当不知道罢了,“儿臣见过父皇。”

“免礼,这会儿突然进宫所为何事?”

“儿臣想跟父皇告个假。”

“告假?”周景帝不由皱眉,“为何告假?”

单若泱微微撩起眼皮子,满是伤感又暗含哀怨地瞅了他一眼,闷声道:“再过八日就是母妃的忌日了,届时儿臣想去大报恩寺诵经三日。”

周景帝愣住了,浑浊的眼底深处渐渐浮现出一抹怅然之色。

璟贵妃的死一直是他不愿面对的事实,有意无意的,也就忽略了忌日。

一转眼竟是又到了这一天?

“你今年多大了?”

突然间这么一个问题砸过来,将单若泱都给砸懵在了当场。

“你今年多大了?”周景帝又问了一遍,不满道:“面圣竟还胆敢走神,愈发不像话了!”

“……”单若泱无语极了,面无表情地回道:“儿臣今年已经二十一了。”

当初孩子没足月璟贵妃就走了,也就是说这都二十一年了?

竟这么久了?

周景帝很是震惊。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在自己脸上一顿胡乱摸,而后就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坐在那儿就陷入了沉思。

“父皇?”单若泱有些不耐烦这屋里浑浊的气味,催促道:“儿臣打算在五日后除非前往,届时会在大报恩寺暂住三日,直到过了母妃的忌日再回来,不知父皇是否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