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知道江逾白出事之后,康安帝姬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弃他。
江逾白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他不再是宰相,不能为她培植党羽,为她所用,而且马上就要死了。
随着这个人的失败,他过去在康安心里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象就开始逐渐消散了,康安也不想去冒着大不韪去向顺德帝跪求救他。
康安甚至还体会到了多年前,在太极殿内,江逾白拒绝她时的心
情。
权势和爱情之间,当然是权势最重要,她要这荣华富贵,她要那高高在上之位,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就把所有东西都砸进去呢?
当初江逾白放弃她,那她现在放弃江逾白,一饮一啄罢了。
她封长公主的日子在即了,只要封了长公主,她便会比帝姬更进一步,且,这些时日,她与那波斯王子打得火热————波斯王子很识相,说愿意留在京中为驸马,做入赘于她大奉皇室的驸马。
能收一个异国王子做驸马,难道不比收大奉里那些没什么资质、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官家子好吗?
且,那异国驸马只能依附于她,她日后玩腻了踹开也是一样的,到了顺德帝面前,还可以讲说是为了两国联姻,政治地位还能再加上一层。
她越想越觉得好,且那波斯王子也确实让她顺心,全然不似江逾白那般高傲,是个懂温柔小意体贴人心的男子。
她为何还要为江逾白受苦呢?
思索间,康安抬起眼皮,看着镜子中的她自己。
她封长公主的日子,便在七日之后,朝中上下早已准备妥当了,这个关头,她不想出什么意外了。
她也经受不起任何意外了。
一旁的宫女涂抹泥的动作越发小心了,生怕不小心扯痛康安,惹来康安迁怒。
但镜中的女子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暴怒,而是神色冷淡的任由她涂抹,语气也平缓着,看不出任何喜怒,只道:“继续说。”
一旁的宫女便道:“按着正常律法来判,江大人的家人要流放、进教坊司。”
说到这里,宫女小心抬眸,看了一眼康安。也就是说,康安帝姬的玩伴,江逾月,也要进教坊司。
康安依旧坐着,眉眼不动,仿佛没听到似的。
宫女继续道:"除了此事以外,奴婢还联络了何采大人,何采大人此次保下了一条性命,且言职照旧,算是一件好事,只是碍于宫中眼线繁多,何采大人不能进宫来,奴婢与何采大人约了三日后出宫见面。”
顿了顿,宫女又提:"除此以外,还有最新的消息,是,北典府司指挥使沈蕴玉向圣上请赐婚,求娶石家三姑娘石清莲。”
这句话一出来,康安帝姬的脸色骤然涨的青紫。
>她早就知道沈蕴玉和石清莲之间的关系了,但是她没想到,沈蕴玉居然会如此光明正大的求娶石清莲。
那些男人不都是得了身子便不珍惜的么?就算是她贵为帝姬,江逾白也叫她等,叫她忍,告诉她日后才给她好处,她明面上不提,心里却清楚,男人都是这个狗德行,吃到肉了,过了那个劲儿,便不在乎了。
她以为沈蕴玉对石清莲也是如此,就算是要娶,给个侧室的位置也应是到头了,可她万万没想到,沈蕴玉竟然要给她向圣上请旨。
圣上赐婚,指挥使求娶,前脚休了江逾白,后脚嫁了沈蕴玉,这得是多风光?
她中了石清莲的毒,她的身子,她的脸,都毁于石清莲之手,石清莲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去,她丑闻缠身,不得出门,被迫下嫁,名声尽毁,再难翻身,被迫按着顺德帝和太后的意思嫁人,凭什么石清莲还能被圣上赐婚,还能光明正大的嫁给沈蕴玉?
得知石清莲要风风光光的嫁人,康安帝姬能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康安帝姬想不通。
像是沈蕴玉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对石清莲如此挂心?为什么甘愿做出这样的牺牲,去全石清莲的好?
他分明是个绝情冷血、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
如果沈蕴玉待所有人都是如此冷漠,那康安帝姬还会无所谓,但是她见到沈蕴玉那样的人,去这般爱一个人,且这个人还是她的仇家,康安的心里便接受不了。
凭什么这等好事都落到石清莲的头上?
石清莲分明是个阴险狡诈,面上柔弱,背地里满肚子坏水的女人!江逾月都被她逼到什么模样了,沈蕴玉为什么会爱这种女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请圣上下旨,如此大张旗鼓的迎娶一个二嫁女?
康安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这般生气,是因为她就从未遇到过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坚定选择她的人,也绝不会有人用功劳去换圣旨求娶她。
一旁的小宫女看着康安如此反应,很怕康安翻脸,躲在一旁不敢说话,康安沉默了许久之后,道:“去打水,将我头上的泥污洗掉,然后将波斯王子唤过来。”
她现在,需要一个男人。
波斯王子就居住在宫内,他是以质子身份来的,平素就在宫中生活,因
为波斯与大奉是附属关系,波斯国识相,所以波斯王子在大奉日子还不错。
跟了帝姬之后,他过的更不错。
宫婢下去通传之后,波斯王子很快便来了凤回殿内。
波斯国王子时年不过十九,比康安还小,按大奉律法,甚至都未及冠,他到凤回殿时,穿的还是波斯的服饰。
波斯国很热,一年四季皆夏,所以波斯的服饰都以轻薄薄纱为主,波斯王子有一身黑色皮肤,蜜一样流淌的金色头发和碧绿色的眼眸,他眉目俊美,下颌尖俏,身材纤细,穿上宝蓝色的薄纱,戴上金色的首饰,行走间哗哗作响。
他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脊背纤细漂亮,上半身只裹着薄纱,近乎是赤着的,一路走到帝姬面前,顺从乖巧的跪坐在了帝姬的腿旁,一脸爱慕的用脸颊蹭帝姬的膝盖——这位波斯王子不同于大奉男子,格外温顺。
大奉男子多以雄武为傲,文人更讲究傲骨,让他们跪一下,比要他们的命还难,而这位波斯王子却柔弱的像是菟丝花一般,康安只给他一个枝头,他便立刻攀附过来了。
康安爱上了这种感觉。
哪怕她知道,这个波斯王子也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是喜欢她的权势,喜欢她大奉帝姬的身份,但她还是爱这种被人无条件的顺从的感觉。
所以,当波斯王子跪过来的时候,康安抬手,像是赏赐一般,揉了揉他的头,手指掠过他阳光一般的金发,轻轻地抬起了他的下颌。
波斯王子轻吻着她的手,然后将她横抱而起,入帐内,褪下她的鞋袜,捧着向上而亲。
此等无微不至的伺候与让她头皮发麻的欢愉,是康安在江逾白那里未曾享受过的。康安闭上眼,渐渐沉溺于此。
男人的趣味,果然还是多找两个才能体会到。
当康安沉醉在床第间,将江逾白忘之脑后的时候,江逾白正在诏狱中咬牙硬撑
昏暗的地牢里,火把明明暗暗,地上有肮脏的血坑,还有老鼠与蟑螂窜行,这种环境脏污的让他作呕,他立于栅栏口,时而愤怒握拳,时而低头沉思,偶尔还会急迫的在牢房内走来走去。
他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输了。
哪怕北典府司的人将所有证据都拍在了他的脸上,他也不认罪。
他像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跑不出去,只
能咬着牙不承认,做一些没有意义的负隅顽抗。
他不信啊。
他筹谋了这么久,动用了所有人脉与力量,为什么会被这么轻而易举的击破呢?
他甚至都没有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甚至都未曾展开他的部署,他的计划只不过才走到三分之一,他便直接被抓住了。
江逾白不信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想不通,所以他死咬着牙关,要见沈蕴玉。他就算是输,也一定要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江逾白说要见沈蕴玉的时候,门口负责看守他的小旗根本不害怕,只冷笑一声,道:“进了这北典府司,你以为你还是江大人啊?老老实实待着,一会儿刑审你,不信你不说。”
像是江逾白这种细皮嫩肉的文人,北典府司的刑罚他扛不过去的。
江逾白面色铁青,变化了几瞬,咬着牙道:"你去告知沈蕴玉,就说我要见他,若是他不来,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假铜币案牵扯甚广,我若死于北典府司,你们北典府司也要背责。”
小旗本想抬手直接拧断江逾白的手脚,卸了他下巴,让他躺在地上、爬都爬已不起来,更别想咬舌自尽,但转念一想,这人身份特殊,好歹也是前宰相,还跟当朝帝姬有关系,又是当今圣上龙潜时的伴读,若是上头那些贵人当真要捞他一把,说不准江逾白还有点机会。
这种有本事的人啊,没仇没怨的,还是别踩。小旗便收回了手,道:"老实点。"
说完,小旗转身出了诏狱,去找沈蕴玉通报。小施找到次蕴天的时候沈蕴天正在管他的瞎礼小浣我到礼品上的的快,礼给工业在异仙的特征。
北典府司内的灯点着,他坐在案后,看着桌上铺着的礼单,总觉得薄了些。
南海大珊瑚,他只有两株,还只是百年年份的,颜色也不够鲜亮,珍珠翡翠这些东西很少,他倒是有一批宝刀宝马,但石清莲不会喜欢的,下聘的金银要多添一些,他的小娇娇像是个守财奴,见了银子才会晃尾巴。
他在北典府司十年,平时分明没少捞的,怎么现在拎出来一比,看什么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都配不上他的娇娇。
现找几个大臣抄家————好像也来不及了。沈蕴玉轻叹了一口气。
小旗当时正走到门口要通报
,被沈蕴玉这一口气惊的魂飞魄散。怎么回事?我们北典府司要完了吗?大人您叹什么气啊!
沈蕴玉听见脚步声,收起了聘礼单子,敲了敲桌面。
外面的小旗走进来,道:"启禀大人,江逾白于诏狱中要见您,说您若是不来,他便自尽威胁。"
沈蕴玉低笑了一声。
他道:"告诉他,沈某要先去见未婚妻,待沈某归来,再去审讯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