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筹备和离(三)

“清莲,这般晚,怎么还过来了?”江逾白目光温和的望着石清莲,道。

石清莲正提着食盒走过来。

她行动间裙钗摇曳,眉目温婉,一张芙蓉面被书房内的烛火映的明亮娇媚,素手轻扬间水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

当真是檐下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我自宫中一个人回来,便一直恼记着夫君,夫君忙的都是国之大事,清莲又怕来了打扰夫君,便一直未曾过来。”石清莲将食盒放置在桌上,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清淡的白粥,道:“辗转半夜也未曾歇下,又正好院里生了事,便一道来了。”

提起来宫中的事情,江逾白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虽然知道石清莲绝不可能知道言中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坦。

这反而更坚定了江逾白将这件事情压下去的决心——他绝对不能让石清莲知道宫中发生的事情,知道了这些,石清莲会伤心的。

当然,宫中的事情也不会传出来,顺德帝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会将这件事情压下来,用以保护康安帝姬和皇室的名声,天家要的就是威严与身份,若真频频出丑闻,那便会被世人看轻,所以就算被打掉了牙,顺德帝都会往肚子里咽,不会叫外人知晓。

等到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安置好了,再与石清莲和盘托出就是了,在此之前,石清莲只要安安稳稳的待在他的院里,为他熬粥,与他分忧便是。

“院里生了何事?”江逾白接过粥后,将心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压下去,拧眉问道。

江府这院里,除了江照木就是江逾月,他这边还有一堆麻烦,偏生这两人也没有一个消停的。

"是逾月。"石清莲走到江逾白身后,一边伸出手为江逾白按揉太阳穴,一边道:"逾月不知为何,突然从宫内回来了,据后门守着的小厮说,逾月不知为何突然从宫里出来、由金吾卫给送回来了,回来时神色匆匆,到了院里时还摔了一跤,竟然摔晕了,我已叫大夫来瞎过、开药了,大夫说,怕是要晕几日,夫君可有空闲去瞧瞧她?”

石清莲按压的力道适中,江逾白只觉得紧绷的弦渐松缓下来,他向身后的被椅一靠,就像是在乱世争锋之中寻到了一个安稳的去处一般,骨头都散了几分,胃里被粥填的暖烘烘的,他闭着眼靠着椅子,只觉得满室温馨,根本不想去管他那个胡闹的妹

妹。

江逾白自然能猜到江逾月是为什么回来的,今晚的事闹得这么大,江逾月在宫里根本待不下去,太后和皇上都不会容她,回便回来吧,最近多事之秋,江逾月在江府老实圈着,总比待在凤回殿要好。

“你看着安排吧。”江逾白没把石清莲口中的“摔晕”当回事,女子娇贵,摔一下打一下都要哭一场,晕一晕,他疲于应对,便都交给石清莲安排。

他的妻子是最贤惠的女子,把妹妹交给她来安置,江逾白十分放心。

而这是,石清莲正立于他的身后,看他桌上铺着的纸张。

她力求将所有纸张上的字都记下来,所以动作越发轻柔缓慢,像是有万般浓情蜜意,舍不得从江逾白这里离去一般。

江逾白自然能感受到她的留恋,一时间有几分情动。

他年少时遇见了明媚炽热的康安,成亲时又遇到了温柔似水的清莲,天下好事已被他占了一双,想来头顶这片青天还是宽纵他的。

他现下也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在大奉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宰相,栽培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银子,都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一条条思路在脑海中闪过,江逾白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小憩。

而石清莲这时已经将桌上的所有字迹都记下来了,她收了手便准备走,江逾白闭着眼,她就只当江逾白睡着了,连个招呼都不想打。

江逾白思索完了、回过神来时,便瞎见书房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了,只有一碗还有余温的粥放在他的手旁,证明石清莲确实来过。

江逾白轻叹一声。

他的清莲,当真是太贤惠了,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瞧瞧他,瞎完了便走,走时都轻悄悄的,怕给他添麻烦。

怎能叫他不心疼呢。

石清莲离开之后,江逾白继续在书房中看他的东西,他近些时日已经将思路捋的差不多了,本来打算慢慢做,但是他与康安之事被发现了,便不能慢慢做,得快些做了。

正如太后与顺德帝都知道他与康安的底细一般,他也同样了解太后与顺德帝,太后见得多了,心狠,顺德帝恼记旧恩,念情,所以,他和康安不会死,只会分离。

太后定然会将康安嫁人,顺德帝则会将他外放。

能猜到这两个人怎么办,他便有法子来

解决,太后这边并不是十分要紧,就算是要把康安嫁出去,也得先给康安封了长公主才行,不能让康安顶着帝姬的名号来嫁人,但是要封长公主,需要筹备许久,还要司天监选日子,封了长公主后又要挑人来嫁,总之,两三个月内是嫁不出去的。

而将他外放则容易很多,大奉现在朝政稳固,他走了,右相可以直接揽他的活儿,先帝给顺德帝打的底子很好,顺德帝有很多肱骨大臣可用,他一走,剩下的人立刻会把他的所有活路都堵死,说是把他外放,但是不把他蹉陀十几年,是不会把他叫回京都来的,外放言无召又不得入京,他就算不死在外面,也被毁了一半了。

在朝廷当官就是这样,风光时千人追捧,落魄时万人踩踏,当官就是一条不归路,只有两个选项,要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不能走。

他不走的法子也很简单,那就是让朝纲乱起来,乱到顺德帝无人可用,乱到他大权在握。

江逾白深吸一口气,从桌角处拿出了一张纸。纸上写着户部尚书,以及户部的一些事。

户部尚书时年已是知天命的年岁了,名郑桥,是先帝时的进士,还是先帝亲囗点下来的状元,为官三十载,已是一条滑不溜手的老泥鳅了,正好拿来开刀。

户部其下按地区分了十三司,京城内为三库两堂一衙门,负责管钱的地方叫钱法堂,负责铸钱的地方叫宝泉局,他想要用铸□□的法子乱朝纲,便要先搞定这两个地方。

江逾白的念头转来转去,最终在纸张上圈出来两个人名来。

时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