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番话,他没有做出格外明显的动作来,只是这样看着江昭,眼神深沉。
宿舍里有两道光。
一道来自窗户,一道来自走廊。
窗户的那道光透过斑驳的树叶与枝丫,被切割成了无数细碎的光柱,映着空气中细小的尘埃,落在了邬景山脚下,而一点淡淡的余光则落在了他的鞋尖上。
走廊的那道光穿过宿舍门,小部分落在了江昭的后背上,大部分则洒进了走廊里,完整、庞大。衬得江昭漆黑的发丝都跟着变得微泛起金来。
随着日头一点点西沉,这两道光从尖端开始,一点点靠近。
好像两道原本毫不相干的平行线,可有一天,奇迹出现了,这两条线活了过来。
它们奔向彼此。
——并最终合二为一,彻底融为一体。
江昭咬住了一点泛粉的下唇,小声道:“我其实挺讨厌别人骗我的,因为我无法忍受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我讨厌的是撒谎的人对我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我讨厌这个人,分明做了这件事,但当着我的面,他却告诉我,他没有做过这些事。”
“比起一些拙劣的谎言,我更厌恶得是天衣无缝的谎言。”
“那会让我感到害怕。”
“因为,我甚至不知道这是在撒谎、这是在骗我。你说一个人倒带应该有多冷酷,才能将一个谎言说到极致呢?”
江昭轻轻歪了下头,唇角不太好意思地扯了扯,露出了一个算不上高兴的笑。
“好吧,我能接受别人说谎,但我不能接受身边的人对我说谎。陌生人说谎与否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但身边人说谎却让我无法接受极了。”
“尤其是亲近的人。”
江昭的话像是些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不存在的人说的。
“你骗我呀,你骗了我很久呢。”
江昭说这话时,始终是垂眸的,目光盯着地板上不断交融的日光,心跳也在这越靠越近的光线里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如同一曲奔腾浩瀚的鼓曲,嘈嘈切切、汹涌至极。
“……对不起。”邬景山同样垂眸。
他们面对面站着,但谁都没有看谁。
江昭问:“你还会继续骗我吗?”
按理来说,这时候邬景山应该点头才对,但系统硬是看见他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内惋惜。
这大好的时候不点头,是不想要追人了吗?!
事实证明,系统还是太年轻。
邬景山的声音像水,分明是低沉且富有磁性的,但他的语调是既凉且柔的,沉稳似水。
“我不知道,我也没法保证我嘴里说的所有都是真话。”
“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知道真相,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不需要再对你有所隐瞒。”
“我想,那一天应该不会太久远。”
江昭顿了顿,而后,他掀起眼皮,朝面前的男人看了过去。
邬景山也在此时抬头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交错。
“好吧。”
江昭似乎很喜欢说这两个字,他这么说时,语气都是有些无奈的,绵软得像是蓬松的云,让人一听就很想欺负他。
“我原谅你啦。”他是这样说的。
话罢,青年微微弯了弯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