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死了,公司应该会很忙,明烨怎么还有工夫留在这里?
不等他想清楚,明烨的目光便扫了过来,探照灯般,看得江昭不自在极了。
他甚至恍惚生出了一股被扒/光的感觉,羞/耻感和不安感成倍往上增长,羞得整个耳尖都泛着红,压根不敢抬头看明烨,任由那道目光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江昭在餐桌边坐下,打算速战速决,用过早餐就出门。
他可不想和明烨处在同一个空间下了。
这种感觉当真是古怪极了。
椅子拖拉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江昭拿筷子的手一顿,下意识抬头望对面看去。
明烨端坐在他对面,动作随意,姿态闲散,“嫂嫂怎么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江昭微愣。
明烨再次开口,语气却没有第一次时那么客气,“你既然说你是长辈,那哪有长辈不上桌,小辈就先吃饭的道理,我说的对吗?——嫂子。”
简简单单的两个称呼,却硬是让江昭打了个哆嗦。
“嗯……嗯。”他移开视线,不走心地点了下头。
餐桌上一时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间或有碗筷碰撞声响起。
这种氛围比之前诡异了许多,江昭味同嚼蜡地吃完,急急忙忙站起身,“我的课本都在宿舍,现在出门去学校,早点去还能多复习一会儿……”
明烨掀起眼皮看向他,那双眼像刀尖一般,凉飕飕的。
“嫂子一个人出门怕是不方便吧?听说你在江家的时候,出门都是有专车司机接送的。”
他的目光扫了眼左手的腕表。
“现在的时间有点尴尬,司机都在公司,不如……我送你出门吧,正好我也要顺路去公司。”
江昭忙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
“嫂子。”明烨不冷不淡地打断他,“我妈让我好好照顾你,要是被他们知道是你一个人出门,又该说我了。”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慢条斯理,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像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般,但语气中隐含的威压和胁迫却是无法忽略的。
“嫂子,走吧。”
才一个回合,雪白的兔子便被野狼咬住了脖颈,将吓晕了的猎物叼回窝里。
直到稀里糊涂坐上明烨的车时,江昭才从茫然的状态中回神,心头尽数是懊恼。
他怎么就答应了明烨的请求?
车里是比房子里更为私密的空间,一旦发生了什么,他想跑都没得跑。
“系安全带,嫂子。”
驾驶座的明烨冷淡道。
江昭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下头,手攥紧了胸前的安全带。
无论心里想的是什么,在面上,他都要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车子平稳地朝前行驶着,江昭全程不敢抬头,目光克制而拘谨地盯着手机。
车内太安静了。
安静得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除了他的呼吸声外,他还能听见明烨的呼吸声。
一道平稳强健、一道清浅。
两道频率不同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渐渐汇成了这密闭空间里独特的白噪音。
江昭在这样的环境中被熏腾得有些昏昏欲睡。
他的眼皮在过长的车程中渐渐变得昏昏欲睡起来,沉重得有如千钧般。
车子正中央的反光镜内,车后挂着的一个平安福挂坠轻微晃动着,像浪尖上的小船,随着海洋的波动上下起伏,好像是在呼吸般。
挂坠摇晃着,上头的珠串偶尔碰撞,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像是水滴。
又像是时钟晃过的声响般的。
沉闷的风声透过车窗,隐约能够听见微弱的一些。
江昭的眼皮愈发沉重起来。
种种微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最终汇成了一首催眠的交响乐。
副驾驶上的青年像是终于忍受不了,头歪向另一边,碰在了车窗上。
“咚”的一声。
闷闷的,而后便是头发擦过玻璃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青年睡着了。
他的睡颜很安静,眼皮搭在一起,遮住了那双包罗万象的眼,也遮住了眼里或害怕、或慌乱、或惊诧的情绪。
朱红的唇抿在了一起,没多久,又因为他此时的姿势不方便呼吸而张开了一点。
透过这点缝隙,能够清晰看见里头的雪白的一点齿尖。
像是某种贝壳平整的尖端。
青年胸膛的起伏也是微弱的,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他胸膛的起伏。
安静得像个漂亮的、毫无生气的陶瓷娃娃。
黑色的安全带勒住了他右侧脖颈,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来,痕迹周边的皮肤悉数是雪白的,两者放在一起对比明显至极。
车子熄了火,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藏在树梢上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灯,录下了跑车的侧面,以及抵着暗褐窗户透出的一小块巴掌大的雪白肌肤。
不远处飞来一只鸟,收拢翅膀停在了树杈上,鲜亮的羽毛正好遮住了摄像头,只从四面八方泄出些微弱的光来。
车内,明烨闭了闭眼。
不过片刻,他便又睁开了眼,眼里的玩味和易怒转变为纯粹的冰冷。
他转头,看向副驾驶昏睡的青年。
青年睡得很香甜,微张的唇间伴随着胸膛的起伏呼出灼热的气息,那截猩红的、灵蛇一样的舌也跟着若隐若现,却比完全/露/出来还要诱/人。
他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领口微敞,扣子还剩一颗,袒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以及那截雪白的脖颈。
哪怕是睡着了,青年的手也紧紧抓着前襟的安全带,因着太过用力,他的指节甚至泛起了淡淡的青白之色。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上头,从他被额发遮住一点的眉眼下滑,以目光作画笔,一点点描摹着青年的五官。
像是想将其刻下来般。
他盯着青年看了良久,而后才伸手,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了下青年的眉梢。
只这轻微的一下触碰,便让他控制不住地动作一顿,屏息去看观察青年的面色。
发觉江昭没有反应,明烨的手才又放心地触了上去,隔着一层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距离,轻且缓地描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