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身躯内的器官悉数搅合在了一起,如一台滚筒洗衣机般,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无数器官都受到了压迫,表达出它们的抗议。
难受,太难受了……
他舌尖一阵发酸,越是厌恶,他便越是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膳的味道。
他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符沉的血。
这个事实让江昭没法装作与他无关的态度,易舷安的死他可以告诉自己,那是他没穿进来前发生的,换心这件事他也可以提前阻止,但食用符沉血肉这件事,让他无论如何都反驳不出来。
符沉手足无措地看着面色苍白的青年,手抬起又放下去,想伸手给江昭抚背,但又忽然记起,青年这样都是因为他。
他心脏蓦地一刺,分明没有病,却还是隐隐作痛。
当初答应江母去做人蛊时,他的心思是纯粹的,只是想让江昭活下去。
随着年岁渐长,这丝纯粹的心思开始慢慢变质。
他开始庆幸,当初答应了并坚持下来的人是他,他若是没有坚持下来,江母便会自己去做人蛊,而江昭不会知道曾经存在过他这样一个人。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和江昭在一起,而江昭也永远不会喜欢上他。
他便只能卑鄙地用这样残忍的事让江昭记住他。
好歹是记着他的。
不只如此,江昭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他同样存着他的私心,希望江昭能够永远记着他。
应野却没有他这样的顾虑,忙上前帮江昭拍抚后背,让他好受些。
身形单薄的青年伸手推开了他。
他又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这才捂着难受的喉口,抬头看向应野,眼里的泪在这样剧烈的呕吐下愈发显眼起来,像缀在那上头的两颗透明的宝石般。
青年唇色苍白,双颊却飞上病态的红晕,额上也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眼眸如深陷沼泽雾气般的,不复方才的清明。
“你也知道?”
应野身子一僵,好半晌,他点了下头,“……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你在这件事里又是什么身份?”青年轻声问。
“我、我没有参与这件事。”应野语速飞快地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道:“我这次来,就是想把人蛊带走的。”
青年咬住了后槽牙,原本柔软的面部线条轮廓显得利落了些,“你是明知道实情,但没有阻止的帮凶,是吗?”
这番话揭穿了他的所有遮掩,让肮脏的事实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应野没有否认。
江昭只觉得荒谬。
这场荒唐至极的谋杀中,每个人都是元凶,他们试图把符沉推出去,让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来顶替他去直面死亡。
江昭是想活,却绝不是踩着别人的脊梁骨来活。
他抬头看向符沉,眼中头一次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我不可能要你的心脏,如果你非要给我,我只能离开这里。”
听他说“离开”,符沉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恐惧笼罩了他整个人,头一次让他在青年面前僵硬了身子。
江昭不是开玩笑的,他的任务进度条只差十点了,也不知为何,刚才系统突然告诉他,他最新一条任务触发了特殊任务,积分翻了三倍,足有三十六点。
如果符沉这个榆木脑袋还坚持原来的想法,他再做两个任务便会直接离开了。
他想把虫窟里的符沉拉出来。
至少,在他穿书的这段时间当中,符沉必须活在阳光里。
至于他走后……反正系统说了,他走之后,书中的世界会停止运作。
是,江昭想,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本书籍,但他过的日子却是真实的。
——哪怕其他人都是虚假的。
至少他是真实的,他所经历的事也是真实的,而对这些书中人物来说,也是真实的。
更何况,系统给出的原文剧情,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设定都乱成这样了,他稍微更改一点点,系统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他。
这样想了想,江昭心里的底气渐渐充足,看向符沉的双眼中也带上了些微亮光。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时作出的决定是源于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系统悄悄道:【宿主,我认为您的想法是好的,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它悄悄嘀咕了句,反正都会有人支持。
后头这句江昭没听见,他只是用明亮的目光盯着符沉,用尚带哭腔的声音说:“我现在就要出院,你不和我走,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符沉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下意识为他点了下头,答应了他。
等他反应过来后,皱着眉想要反悔,不等他开口,泪眼朦胧的江昭便察觉到了他想干嘛,委屈道:“我难受。”
符沉忙问:“哪里疼?是心脏吗?还是喉咙?”
“哪里都疼。”江昭垂头,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坠落,模样比之前更加可怜。
一旁不敢吭声的应野紧紧盯着符沉握住他手腕的手,眼里的嫉妒和不甘几乎要溢出来了。
符沉只不过是运气好,恰好是这个特定位置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