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明指着左边道:“从那里传出来的!”
几人便寻着声过去,此地道甚长,没走几步就是一排长阶,也不知究竟有多深长,周围黑漆漆的,好在有明火符,才不至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只是气味难闻得紧,湿潮阴冷,让人极不舒服。
洛月明被捆住了双臂,钧天就攥在谢霜华手里,大师兄走,他就得走,大师兄停,他就得停。
脚下忽然踩着了什么东西,粘腻腻的,还很湿滑。洛月明顿足,低头一瞥,瞧着有点像血。
裴玄度见他不走了,从后面踹过来一脚斥道:“偷什么懒?还不快走!”
洛月明一侧身躲开,理直气壮道:“我发现了线索!”
几人听罢,便都停下了,谢霜华走近身来,见洛月明脚下那块濡湿,便弯下腰来,伸手一触,蹙眉道:“是血,尚有余温。”
既然尚有余温,可见伤者离此不远。可此地就跟迷宫似的,九转十八弯,又黑灯瞎火的。难保不会?迷路,又不能分散开走。万一谁傻缺到走丢了,事后还不得?把屎盆子全灌大师兄头上?
洛月明赶紧趁机道:“大师兄,线索是我发现的!我有功劳!功过相抵了,不如?先放了我,我有法?子了!”
有了此前解鬼王毒的事,谢霜华对其所说的办法?,颇有几分惊疑,并觉得?小师弟的脑子跟寻常人不一样,他想到的办法?,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但仍旧收了钧天。问他:“什么法?子?”
“方法简单,但需要借二师兄身上的东西一用!”洛月明揉了揉被绑红的手?腕,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他一遭,像是去菜市场买菜,还挑肥拣瘦的摇了摇头,“啧啧啧,二师兄……呵,看起来,不太行。”
裴玄度听罢,下意识捂紧了衣领,怒道:“你能有什么法?子?满脑子都是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不知道谢……大师兄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光教你如?何顶|撞师兄,如?何风花雪月了!”
“你还别说,就是我这种上?不台面的法?子,之前还救了你一命,有本事你还回来。”
“还便还!你以为我稀罕这条命?”语罢,这傻缺还真提剑要
自刎。
越清规赶紧拦道:“师兄这是做什么的?月明不过就是孩子心性,嘴上逞一时口快罢了,怎会想要师兄的命?”
他又转头,冲着洛月明使眼色,“月明,你且告诉师兄,我说的可对?”
洛月明哼了一声,很勉强道:“就算是吧。”
“师兄,你听,月明就是同你开?个玩笑,自家师兄弟,拌几句嘴,吵吵就算了。”
裴玄度在这件事上?,终究是理亏的。可就让他生生咽下这口闷气,又万万不能。
越清规赶紧上?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师兄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当务之急,应该赶紧离开?此地!”
洛月明哼了哼,没说什么。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就用那未干的血迹,鬼画符似的涂抹了两下,之后便趁裴玄度没防备,一下贴他脑门上。
裴玄度大怒,正要抬手揭符,洛月明便道:“唉,别动!要是动了可就不灵了!”
他这法?子可不是哗众取宠逗裴玄度玩的。在原文中,确有此法,而且在修真界也是有迹可循。
此招为“点将招魂”,简单来说,就是将所有寻找的人的血,作为丹砂,然后在画成符咒,之后便寻来一位阳气极盛的男子,借他的阳气一用,作为点将招魂的媒介。
这种招数操作起来不难,但会?根本施术的时间来消耗阳气,裴玄度至多就亏些?阳气罢了。
谢霜华见状,浓眉蹙得?更深了:“月明,此法你又是从何所学?”
洛月明张了张嘴,还未出声,谢霜华又道:“还是你天资聪颖,自学成才?”
“是,是吧,可能是吧。”
洛月明含糊其辞,为防止大师兄继续发问,赶紧探出二指,一戳贴在裴玄度额间的黄符,低呵了一声:“点将招魂!”
话音刚落,裴玄度的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行尸走肉一般,呆若木鸡。越清规距离他近,下意识询问他怎么了。
洛月明道:“不会?有什么事,有我在,你们放心好了。”而后偏头同裴玄度道,“那人在何处,你带我们前去!”
待几人到时,便见眼前一片狼藉,满目白花花。
为何说一片狼藉,那是因为根本没有下脚的地。
至于满目白
花花,这有点不好解释。原来苍墟派的弟子,竟都这般肤白貌美,腰细腿长的。
洛月明眨巴眨巴眼睛,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美男同时倒在地上,还这般衣衫不整的。
越清规脸皮薄,一见此景当时惊呼一声,将脑袋转了过去,面红耳赤道:“这怎么回事?那些人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自然是活人,只是……差不多也要死在这鬼地方了。”
洛月明蹙紧浓眉,才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似踩着了什么东西,低眸一瞥,那鲜红似血般的竹笋,嗖得?一下缩了回去。
他一见此物,当即心里一个咯噔,暗想,不是吧,没这么邪门吧,难道说,这些?人已经受到了什么侮辱?
还来不及多想,旁边的裴玄度便走了上?前,不悦道:“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去救人?”他冷眼瞥着洛月明,“不帮忙就滚远点!碍手?碍脚的!”
洛月明眨巴眨巴眼睛,苦口婆心地劝他:“裴师兄,此地凶险,还是小心为妙。”
哪知裴玄度这个憨皮压根不听,还放下豪言道:“我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天剑宗的弟子各个临危不惧,怕死还修什么道?趁早回家砍柴喂猪!”
而后不顾洛月明的劝阻,大步流星地走了上?前,刚欲抬手探倒在地上诸人的鼻息,哪知自那些人身后,倏忽窜出来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缠在他的手?腕上?,小儿手臂粗,艳红似血,宛如?狗皮膏药一般,缠绕住就死不松开。
裴玄度一惊,忙要提剑去砍,便听咔擦一声,右手腕竟当场被那树藤拧断。不过是电花石火间,那树藤便将他吊悬至半空中。
谢、越二人见状,皆是惊了一下,越清规赶紧将柳茵茵放倒在一旁,提着剑往前冲,洛月明手疾眼快,一手?抓着大师兄,一手?拦住越清规,忙道:“别动!都站原地不许动!”
“小师弟,我知你此前同二师兄之间有过误会,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怎可见死不救?”
越清规满脸焦急,尤其见那树藤,竟然无孔不入,往裴玄度的口中,鼻中,耳中乱钻,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再不救人,二师兄恐怕凶多吉少!”
谢霜华倒是挺冷静的,蹙着
浓眉沉声道:“月明,你又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师兄用了这个“又”字,搞得?洛月明还挺不好意思的。
仿佛他就是个不学无术,成天到晚,满脑子就会这些?偷鸡摸狗,旁门左道的混账东西。
但就是那么的缺德该死,他还真知道这血藤是什么玩意儿。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人要吃饭,狗要吃屎,这血藤不过就是普普通通,专吸男人精元的老妖精罢了。并且是无孔不入,见缝就钻。
如?果说,石楠是花界污妖王,那么这血藤就是树藤界的污妖王。
但这种事情,让他这个根正苗红,能将小学生行为准则倒背如?流,既看得?了红楼水浒,又看得?了武侠古典,偶尔还研究研究金瓶梅的大好有为少年,怎么涎皮赖脸地往外说呢?
于是乎,洛月明只好避重就轻道:“其实,就是血藤,但比普通的血藤,要稍微有那么一点不普通。它们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就是想办法?将它们砍成一段一段的,也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生长。极为难缠。一旦被缠上?了,即便有移山倒海之能,也会?受限。”
谢霜华道:“那一点不普通,又指什么?”
越清规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并且开?始对这个小师弟另眼相待,不知他为何懂这般奇怪的东西,甚至连修为都精进?不少。
在二人真诚的目光注视下,洛月明开始不好意思了,极委婉道:“别的血藤都是吸人血的,这鬼东西就比普通的血藤,多了一个字而已。”
谢霜华与越清规对视一眼,齐声问:“哪一个字?”
洛月明十分羞赧道:“精。”
“精?”越清规面露迷茫,“什么意思?”
“师兄你连起来读。”
越清规:“……”
不过一瞬,他就明白了,登时越发面红耳赤起来,攥着腰间的玉箫,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反而是谢霜华蹙紧浓眉,沉声道:“你懂得?倒是挺多。”
洛月明更加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道:“大师兄过奖了,我懂得?何止这些?,若有机会,还是希望能同大师兄私下深刻探讨一二。”
谢霜华似笑非笑道:“好,我等你。”
“大师兄,小师弟,你们私底下想怎么
探讨都可以,但是眼下,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救下二师兄?”
越清规满脸急色,攥紧玉箫,听方才洛月明那么一说,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打草惊蛇了,转而拱手去求谢霜华。
“大师兄,我知道二师兄说话不好听,此前也一直委屈了大师兄,可无论如何,我们五人从小一起长大,还望大师兄不计前嫌,救二师兄一命,我在此求你了!”
说着,一掀衣袍,居然直挺挺地给谢霜华跪下了。
更他娘巧合的是,洛月明同谢霜华站在一处,惊得?他赶紧往旁边跳开?,不肯受越清规此礼。
毕竟不是大过年的,而且自己手?头并不宽裕,没得压岁钱。
洛月明惊呼:“三师兄!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自家老母亲!你快起来啊,谁也没说不救啊!”
不过就是喂点精|血给血藤便是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师兄若是不肯原谅二师兄,我今日便在此长跪不起。”
洛月明一听,当即就闭口不言了。
心想,自己没穿进?来之前,就裴玄度那个臭脾气,肯定没少顶|撞谢霜华,如?此一来,可怜的大师兄定然受了颇多委屈。
除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洛月明还知道一句,不知人苦,不得?劝善。
遂对此事,既不劝解,也不出言奚落。
谢霜华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你们既唤我一声大师兄,我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话音刚落,越清规立马露出喜色,道了句:“多谢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