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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香颔首,轻声说:“徐政委,我有三个疑问,第一,你们有熟练的绣工吗?第二,你们的绣线,丝绸从哪里来?我们刺绣厂的这些绣线和丝绸都是专门从苏州那边买过来的。第三,销往哪儿你们想清楚了吗?”

这三个问题还真问住了徐政委。

毕竟隔行如隔山,他只是看自己媳妇儿卖绣品一个月就能挣十块钱,还不耽误家里的事,以为这个蛮简单,结果一下子就被陈福香给问住了。

徐政委摸了摸脑袋,说:“咱们就不能跟你们刺绣厂建立兄弟关系,跟着从苏州买丝绸和绣线?然后他们销往哪儿,咱们也销啊?不是说,刺绣厂一直缺货吗?”

陈福香咳了一声:“这个,刺绣厂也是赚的。”

刺绣厂又不傻,不赚钱肯定不会对外收绣品,部队这边想搭上刺绣厂的东风,肯定得付出些代价。

徐政委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这

个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他扒了扒头发,有些苦恼地抹了一把脸:“难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陈福香想了一下说:“其实你们可以考虑开其他的厂子。刺绣厂看似成本太低,但其实是各个厂子里对普通工人要求最高的,而且销路也非常有限。”

刺绣厂的工人没个几年基本功不行,像于青青都进厂两年多了,还是学徒工,出不了师,不光意味着个人工资不涨。同时也意味着她不能独立完成绣品,只能给师傅打下手,这严重影响了工作效率。军嫂们大多都不具备这个技能,一开始就开刺绣厂,几个拖几十上个工人,怎么拖得动。

徐政委苦恼地说:“这不是钱少吗?而且那些军嫂最擅长的就是手上的活儿,她们很多字都不认识,干其他的也不行啊。”

岑卫东安慰他:“别急,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咱们大家想想。”

徐政委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正好徐嫂子做好了饭,他收起了苦瓜脸,热情地招呼岑卫东和陈福香:“不说了,先洗手吃饭。”

在饭桌上,因为有两个孩子,这个事又还没定下来,怕他们出去乱说,大人便没再提这件事,而是说起了两人的婚事。

“你们俩的婚事咱们全团都很瞩目,你们结婚可要到食堂来乐呵乐呵,让大家也跟着高兴高兴。”徐政委提议。

陈福香羞涩地看岑卫东。军营是他的地盘,他做主。

岑卫东点头:“这是当然,回头还要请你喝一顿,不然你还不得要记我一辈子啊。”

“知道就好,你小子这顿喜酒,我们盼了多少年,老领导都走了也没盼到,还是我运气好,等到了。”徐政委以前是岑卫东的领导,说话非常随意。

两人又扯了几句,然后扯到团里的训练上去了。

吃过饭,岑卫东带陈福香去看房子,就在徐政委家隔壁的隔壁,中间隔了周营长一家,两家中间的院子边缘种了一些木槿花,勉强算个分界线,将两家隔开。

平房有些年头了,看起来有点旧,墙角有的地方还有点发霉,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岑卫东说:“这段时间我都在,正好弄点水泥把墙面刷一下,然后再去后勤部拉点家具来

,布置布置,一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现在不光分住房,连家具都分。不过能分到什么样的家具就看运气了,好的一般都早被人拉走了,不过要是能刚好碰上有人调走,也可能捡到好东西。

陈福香颔首,问道:“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我周末也过来,咱们俩个人一起,速度快一点。”

“不用,我要真忙不过来啊,就叫你哥。他要是听说帮你刷房子,铁定跑得比谁都快!”岑卫东点了点她的鼻子,问道,“这房子,你还满意吗?要不喜欢,咱们就住楼房,楼房那边还有不少空房子。”

陈福香点头:“挺好的,我很喜欢,就选这里。”

虽然旧了点,但院子很宽敞,两边都种上了花,挡住了邻居的视线,住着就跟乡下一样,晚上还可以坐在院子里纳凉,比狭窄的筒子楼舒服多了。

“行,你满意就好。”岑卫东把她带回了宿舍,聊起了徐政委刚才所说的事,“这边的军嫂们大多是生手,徐政委的意思是让你过来教她们。级别给你涨一涨,工资也调一调。当然这都不是最吸引我的,最让我心动的是,咱们俩能在一块儿了,每天下班都能见面,不用像以前一样,只有周末才能聚聚,要是碰到我出任务,可能几个月都见不了一次。不过今天听了你问的三个问题后,我觉得徐政委他们可能还没做好准备,你还是留在刺绣厂吧,你们厂想进去可不容易。本来我还想说,要是于青青在那边发展得不好,也可以过来的,她到这边,好歹算个熟手,跟一群军嫂比起来,也算有文化,肯定比在你们厂子里发展好,现在看来,还是别误人前程了。”

陈福香听说了缘由后也很心动。她最重要的两个人,还有栗子都在这边,她自然希望能经常陪着他们。

“卫东哥,你别着急嘛,也许这个事有办法解决呢,我回去再想想。”陈福香两只眼睛蹭亮,显然对这个提议心动极了。

岑卫东捏了捏她的鼻子,显然没太把她这个提议放心上。连徐政委都没想办法解决的问题,她能有什么办法?当然,要是她真的能想出办法,那就更好了。

晚上回去后,陈福香就把于青青拉到自己屋:“青

青,有个事我想跟你讲。”

于青青看她兴奋得小脸通红,笑道:“什么事?你要结婚了?”

陈福香瞪大眼珠子:“你怎么知道?”

于青青瞟了她一眼:“你下个月就成年了,我猜岑卫东同志肯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福香,结婚后,你是不是要退了这边的宿舍,搬到新家去住?”

这个陈福香还真考虑过。毕竟房子这么小,她跟岑卫东住这里不大方便。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岑卫东的意思是等搬家后,把栗子送进城里陪她。

陈福香自然舍不得栗子,所以一口就答应了。但现在被于青青问起,不知为何,她有种心虚的感觉。

瞧她这副样子,于青青就明白了,轻笑了一下:“这是好事,住院子可比住咱们这小宿舍好多了。去吧,咱们还在一个厂子里,也一样能天天见面,一起去食堂。”

天下没不散的宴席,虽然很不舍小伙儿,但福香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也是喜事一桩。

陈福香听她这么说,反而羞涩地咬了一下唇:“其实也不一定会搬到那里去。”

“为什么?”于青青诧异,“你别犯傻,单身宿舍和大院子哪个住起来更舒服还用说吗?旁的不提,就是洗澡上厕所都比咱们这里方便太多了。”

陈福香摇头:“不是啦。今天我去部队,徐政委拉着我讲了个事。这才是我想回来跟你说的,刚才一打岔,差点忘了。是这样的,部队那边准备……”

陈福香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苦恼地说:“军嫂们只有几个会刺绣,我觉得开刺绣厂不大行,青青,你觉得呢?”

于青青点头:“没错,这见效太慢了,要搞得搞其他的。”

背靠部队这棵大树,办企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别的大队、乡镇都能搞起来,没道理他们搞不起来。

陈福香苦恼地咬住唇:“那搞什么厂子呢?听徐政委的意思是上面批的资金不多,而且吧,来随军的军嫂们大部分文化都不高,农村来的很多是文盲。”

于青青想了想说:“其实建刺绣厂还不如建服装厂!”

“服装厂?可是,机器要花钱买,布料也要花钱买,咱们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另外,咱们兰市已经有了个服

装厂,咱们这衣服销往哪儿呢?”陈福香一一指出问题。

但于青青既然提了这个,自然是有应对的办法:“机器的事情好解决。目前就是兰市服装厂里也没有几台大机器,因为大机器咱们产不了,全靠进口。国家外汇紧张,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服装厂这种非关国计民生,又能将就的单位根本排不上号。所以服装厂基本上都是靠小型的缝纫机工作,缝纫机很多人家里都有,可以向军嫂们征集,算是服装厂租的,每年一台缝纫机付多少租金,这个具体的标准可以根据缝纫机的新旧程度等等来核算。这样机器就不用花钱了,节省了一大笔费用。”

“至于布料,咱们兰市纺织厂就出产各种布料,直接过来买就是,完全不是问题。销售就更简单了,兰市服装厂拽得很,基本都只出货给各个市里面的大百货公司、供销社之类的。下面县城的供销社、百货大楼之类的来提货,服装厂的人都对他们爱答不理的,有时候还要拖几天,磨得对方嘴里都起泡了才出货。我们完全可以把市场盯紧各个相对偏僻的县城,这样一来就跟服装厂不相冲突了。”

说出这番话,于青青忽然有些感谢以前努力往服装厂跑的那段日子。要不经常去服装厂,她怎么会知道服装厂如此多的门门道道,又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

陈福香越听越来劲,激动地拉着于青青的袖子说:“青青,我也有个主意。要是上面的拨款不够,咱们可以发动广大职工凑钱入股啊,到年底先按劳分配,然后再根据凑的多少钱分红给大家,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她家就还有两千块余钱呢!

这主意确实是个好办法,于青青笑着点头:“自然可以,这叫群众集资建厂,集体的厂子,群众出钱出力,有什么出什么,有什么问题吗?咱们都是劳动者,不存在剥削关系,应该没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陈福香激动地说:“那我下周末就去找卫东哥和徐政委说这个事,争取早日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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