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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老四,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看?”女中年女人韩春花回头,没好气地叫儿子,“你都要成家了,给我老实一点。”

叫“老四”的男子忽地语出惊人:“妈,我不想娶陈燕红了,我想娶她,她更漂亮。”

韩春花气得差点吐血:“你胡说什么?都已经商量好了结婚的日子,今天就下聘送礼,你说不娶了,开什么玩笑?再说了,刚那丫头也是这榆树村三队的,跟陈燕红家是近邻,你跟陈燕红吹了,人家为了名声,也不可能跟咱们家说亲。你那点花花肠子都给我收起来,结了婚好好过日子,当初人可是你看过,自个儿愿意答应的。”

前面的张德林也回头,语重心长地说:“老四啊,你也不小了,你看你上面的几个哥哥,都成家立业了,你以后也别胡闹。结了婚,成了家,就是大人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一个二个说得,好像结婚是什么灵丹妙药,一结婚不懂事没责任感的儿子马上就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

几个长辈施压,张老四再不乐意也没有法子,只能悻悻然地跟着他们一起去陈老三家。

梅芸芳早就把家里收拾干净了,还烧了开水,准备好了茶叶,看人一来,马上笑颜如花地招呼道:“亲家,快进来,辛苦了,喝茶喝茶。”

媒人是本村本队的,已经先到了,也赶紧站了起来。

大家一起把张家人迎进屋,短暂的寒暄过后就是说彩礼的事。

张家老子在肉联厂当杀猪匠,儿子多,都成年了挣的工分多,家里条件好,加之这个小儿子长得不好看,还挑剔,所以结这门亲,他们家彩礼出得不少。

光是钱,张家就拿了三十块,另外还送了六尺布,够陈燕红做一身新衣服,一只公鸡,两斤猪肉,五斤大米,全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梅芸芳看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给陈燕红使眼色:“快给你叔和婶倒茶。”

陈燕红满心的不情愿,张老四不但长得丑,而且被父母和上面几个哥哥给惯坏了,好吃懒做,

拈花惹草的,她才不想嫁给这个东西呢!

尤其是今天,在屋子里近距离地看到张老四,看到压在他眼睛上的那颗肉球球,更是觉得恶心。

等她给长辈倒了水,梅芸芳又叫她:“你这孩子怎么害羞得把老四忘了,快给他倒茶。”

陈燕红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水壶走到张老四面前,倾身给他面前的茶碗里倒上水。

刚倒到一半,忽然,她感觉什么东西摸了一下她的屁股。

“啊……”陈燕红惊呼出声,扭头瞪着张老四。

闻声,梅芸芳看过来,不高兴地说:“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连个水都倒不好。”

陈燕红委屈极了,眼泪含在眼眶里,抿了抿唇:“他突然摸我。”

这让几个大人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是梅芸芳先反应过来:“好啦,老四这是不小心的,你大惊小怪什么!”

大惊小怪?这是她大惊小怪?

陈燕红气得眼睛都红了,放下水壶,扭头跑回了自己的屋。

梅芸芳无奈地苦笑:“我这闺女啊,从小被我们给惯坏了,脾气大,你们多谅解。”

韩春花瞪了儿子一眼,陪笑道:“是我家老四不对,不小心碰到了燕红,也不晓得跟燕红道歉,这小子就是木讷老实。”

媒人跟着出来打圆场:“可不是,老四这孩子最老实了,他也是无心的,老四,快去给燕红道个歉。”

韩春花也催促。

张老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嘴角抿起,明明是在笑,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哦,好的。”

韩春花见他没掉链子,心里舒了一口气,赶紧催他:“快去吧,好好跟燕红说,过一阵子,你们就要成亲了。”

几个大人觉得这个事就这么完美的解决了。

但陈燕红听到外面张老四的敲门声,却浑身发冷。这个东西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不怀好意,就跟她在公社遇到的二流子一样,但这样一个人却要成为她的丈夫,以后每天跟她同床共枕,光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呼吸困难。

“燕红,开门,让我进来,我可是你男人,快点。”张老四不耐烦地敲了敲门,嘴里越发不着调。

陈燕红死死咬住下唇,有点庆幸自己进来的时候插上了梢。

“你走

开,我要休息了,你快点滚。”陈燕红只想快点打发走他。

张老四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我也想休息,咱们一起休息呗。”

恶心!陈燕红恼怒地说:“你要再在外面胡说八道,我,我就喊人了。”

“你说你妈是会信你还是信我?”张老三别看一脸木讷,实际上脑子转得很快,早看明白了梅芸芳的态度。

听到这话,陈燕红如坠冰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这不能护着她,反而要把她推出火坑的地方哪是她的家啊?

她哭得不能自已,连张老四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梅芸芳的喊声:“燕红,出来送你叔和婶子,还有老四。”

陈燕红默默装死不作声。她才不要送他们呢!

梅芸芳有点尴尬,叫了两声都没反应,只好说:“这孩子肯定是睡着了,最近她爸摔了,家里地里都要靠她,这孩子从早忙到晚,一直没睡好。”

韩春花眼底闪过一抹不悦,脸上挂着假笑:“那让这孩子好好休息吧,亲家母,我们先走了。”

“诶,慢走,有空过来玩。”梅芸芳亲自把人送出去。

等人一走,她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气冲冲地跑到陈燕红的房门前,使劲儿拍打着门:“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客人走,让你出来送客,你都不出来。现在在家里耍脾气,到了婆家也这样,有你好果子吃的!”

陈燕红本来不想理她的,但“婆家”两个字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飞快地拉开了门,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不会嫁给张老四的。”

“不嫁?彩礼都收了,不嫁他你要嫁谁?”梅芸芳气得戳她额头。

陈燕红倔强地咬住下唇:“嫁谁都行,总之我就是不嫁给他。婚姻法婚姻自由,禁止包办婚姻,我不同意嫁给他,你赶紧把彩礼退了!”

“嫁谁都行?那你给我找个能给出这么多彩礼的啊?”梅芸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看你是念书念傻了,你知道嫁过来日子有多好吗?他老子在肉联厂,三天两头能带肉回来给你们吃,以后买肉都能买最好的。老娘想过这种舒坦日子还找不到呢,这么好的福气,你这死丫头

还要嫌弃!”

吃肉也没法打动陈燕红的决心:“我不管,我反正不嫁,你不退彩礼,你就等着后悔吧。”

说完,啪地一声,陈燕红关上了门。

气得梅芸芳直翻白眼:“死丫头,开门,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不叫,连老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陈燕红躲在屋子里,只顾着哭,就是不理她。

梅芸芳喊了一阵,见她实在不理人,又不好强制砸开门,不然动静闹得太大,回头被人传到张家耳朵里,惹张家不高兴。

她只好骂骂咧咧地回了堂屋。

陈老三见了,劝她:“你好好跟燕红说,她以后就会明白,你是为她好。”

“我才不稀罕她明白呢。我操这些心都是为了谁?最后不但没讨来一句好,还招一堆的埋怨,我就不该管你们爷三……”

梅芸芳在屋子里指桑骂槐犹不解气,中午把猪肉炒了端上桌,直接没叫陈燕红。

陈小鹏在外面回来,闻到香味,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妈,哪儿来的肉?啊,好香。”他连手都没洗,直接就伸爪子在捞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梅芸芳看着他乌黑的手指,嫌弃得很,打开他的手:“洗手去,脏不脏!”

等上了桌,大家都开吃了,陈老三见饭桌上少了一个人,犹豫了一下说:“燕红还没来呢!”

梅芸芳埋头吃肉,头也没抬:“她不是不稀罕吃肉吗?那就别吃,还拿什么婚姻法来压我,说我包办婚姻,哼,我看她是吃太饱了。”

“就是,她不吃咱们多吃点。妈还会害她啊?让她嫁到有肉吃的家里多好啊,要是我能娶个家里有肉吃的媳妇,我睡着都会乐醒。”陈小鹏含着肉,含糊不清地说。

梅芸芳找到了同盟,感觉被人理解了,高兴地夸了儿子一嘴:“还是咱们家向上聪明,我和你爸以后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