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凤淮待够了时?间出来，天色已?经?蒙蒙亮，山道间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更添几?分朦胧。

回到山顶的时?候，凤淮隔着道门都能听到器灵在里面的絮絮叨叨，把昨晚的惊险程度夸大了数倍，末了还道:“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你可一定要知恩图报啊。”

神他妈的以身相许……

凤淮抬脚欲踹，行至一半才猛然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房间，堪堪在距离房门前一寸时?收住，改用手去推。过程中，恰恰便听到了对方?的回声，“我知道。”

声音极轻，似乎还有点虚弱，凤淮推门的手停在门板上，眉间轻蹙，不是没受伤吗。

听着器灵又要开始絮叨，凤淮直接推开了门，负手进?去，不出意外的和那?一双平静至极的眸子对上。那?一瞬间，他忽然就领悟了殷家家主为何一定要把他这儿子送出去了。

一个正常的六岁孩童确实不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似乎能够直接看进?你的心底一样的。但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殷家主会不喜对方?，自己私下八成?也没做什么好事。

见?他进?来，器灵十分热情的给?两人互相介绍，就连平常很少称呼的主人都被它捡了起来，叫的煞有其?事。

“你去外面等着。”凤淮往室内走了两步，让开房门对器灵道。

器灵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依依不舍的飞出去了。过程中还不忘背对着那?小孩的方?向跟凤淮挤眉弄眼，虽然在它那?张兽脸上表现?的极为抽象，但亏于近些年的相处，凤淮却还是大概领悟了它的意思?。

我已?经?替你搞定了你快上吧不要辜负我的好心啊。

凤淮直接无视了它呼之?欲出的表情，在它飞出房间后便“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无情的阻绝了对方?的视线。

至此房间内便只?余一大一小二人，没有了器灵的叽叽喳喳，显得沉默了许多。

凤淮拉了凳子在床前坐下，抱臂将床上的小孩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一遍，直看的对方?不安的动了动，才稍微收敛了一点，“殷离情？”

冷不丁被点名了的小孩愣了一瞬，连忙应答，“是。”

其?实对方?的名字凤淮早就知道

，有此一问?也只?是随性而为。凤淮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微微抬了抬下巴，“伸手。”

殷离情倒也没问?他为什么，乖乖把右手伸了出来，还努力抬高了一些。

凤淮单手支着额头，漫不经?心的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对方?的手腕上，却发现?指尖下的触感?似乎不太对，凤淮忍不住抬眼，“你抖什么？”

这一看过去，才发现?对面的小孩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一大片，半晌才声如蚊蝇的说了一句，“我……我饿了。”

凤淮:“……”

一问?之?下才知道对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打发了器灵去弄点吃的回来，凤淮才又重新坐回来，这次也懒得问?了，直接握着对方?的手腕探了探经?脉。

“你资质很好，大街上随便一本不入流的功法都足够你不满千年就能飞升。若能进?入名门正派则更加前途无量。以你的资质，即便是名门大派也是抢着要的。”

“你也可以跟着我。”凤淮松开殷离情的手腕，“不过话我也提前跟你说清楚，我需要你的血，不是一次两次的，是长时?间的。”

殷离情不自觉的跟着重复，“血？”

“对。”凤淮应了一声，直接伸出一指点上他的前额，“你无需急着作?答，你现?在未入道，看不清楚我身上的东西。我暂且帮你一把，你看完之?后，再回答我你的选择。”

或许是因着刚从?寒潭出来没多久，凤淮指尖还带着些许细微的寒意，落在对方?额间时?，凤淮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身体颤了一颤。

凤淮只?略碰了碰便收了回来，但即便只?是这一瞬，也足够对方?看清楚他身上汹涌肆虐的魔息了。

“你可以选择下山。”凤淮将目光从?对方?苍白的面容上收回，“救你之?事不过顺手为之?，无需有负担。”

“我跟着你。”

凤淮转眼看回去，便见?对方?虽然面上有些不安，但勉强还算是镇定。

“你救了我，我就应该报答。”随着话出来，殷离情尚稚嫩的面上的不安也去了大半，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凤淮，里面藏了些许期待与希冀，“师父？”

“……我不收徒

，别叫这个。”凤淮别开目光，生硬着道:“叫前辈。”

“哦。”殷离情乖乖应了一声，改口叫了一句，“前辈。”

房间内安静下来，凤淮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这是他的房间，为什么他要坐在凳子上。

“你往里面去一点。”凤淮起身站到床边，对坐在上面的殷离情道。

殷离情一脸懵的往里面挪了挪，见?到凤淮上来才觉得不对，面色涨红，结结巴巴，“前……前辈，你……你也要？”

“这就一张床。”凤淮直接躺好，打了个哈欠，声音略微有些困倦，“改明你自己再去弄一张新的。”

“我……我下去吧。”殷离情手足无措的缩到最墙角，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慌忙站起来往外侧爬。

少一个人才好呢，凤淮懒得理他，自发的往里面挪了挪，闭上了眼睛。许是被褥间尚带着些许余温的缘故，凤淮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格外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斜。凤淮懒散着骨头出去，盯着绵延成?一片的晚霞发了会儿呆，才略微迟钝的想起来，他好像捡回来个人来着。

还不知道人跟妖修炼的功法能不能互通呢，凤淮正严肃的思?考着，殷离情也终于和器灵一道回来了。

“前辈。”殷离情怀里抱着一些东西，略微拘谨的躬了躬身，“我回去拿了点东西。”

凤淮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目光从?他身上轻飘飘的略过，冷不丁的道:“怕黑吗？”

“嗯？”殷离情被他问?的愣了一下，迟疑片刻道:“不怕。”

是真的不怕，迟疑是不太明白凤淮为何有此一问?。凤淮却好似误解了什么，拽过器灵在它身上点了一下，暂时?解除了它必须跟在自己身边的限制。

“我出去一趟。”凤淮把器灵塞到殷离情怀里，收回来的途中，顺手把他整齐的发顶揉乱，看着小孩慌乱却腾不出手的神色轻笑出声，“你跟它先玩一会儿。”

殷离情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放到一边去追凤淮的身影，“前辈……”

“最多三天就回来了。”凤淮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身形迅速消失。

“三天……”殷离情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一边的器灵

，“你知道前辈是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啊。”器灵也是一脸懵，明明凤淮以前都是打死不挪窝的，怎么现?在转性了，甚至都开始主动下山了。

器灵想不出答案，不过它巴不得凤淮有一点活气，总好过他死气沉沉的待着等死。

说三天便真的是三天，凤淮卡在第三天的傍晚回来，落日的余晖同他离开那?日一般映在他身上，柔和的光晕使得他周身的气势都软了下来。

凤淮伸手在桌上拂过，便有一摞玉简掉了出来，他懒洋洋的看了一边的殷离情一眼，“挑吧。”

一人一兽被这场景镇住了。

器灵比殷离情好一点，恢复的快了一步，上前略微翻了几?本，满面震惊，“你这是把所有仙门都打劫了？”

“嗯哼。”凤淮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屈指轻扣了扣桌面，叫醒还在呆愣着的小孩，“都差不多，选不出来的话，就随便拿一本。”

殷离情:“……”他从?里面翻了翻，到底选了一本出来。

凤淮看也没看的便把剩下的一齐收到一个空的储物袋里面，扔给?器灵，“你去把这些送到最近的拍卖行去。”

器灵走后，凤淮凤眸微阖，身上笼着藏不住的倦意。打了会儿盹才站起身来，身影有一瞬间的摇晃，被殷离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我去下面待一会儿。”

凤淮揉了揉眼睛，说着便往外走，临出门前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站在房间里的殷离情，微微歪了歪头，“害怕一个人待着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下去。”

“我跟你一起。”几?乎是凤淮话音刚落，殷离情的答案便到了。

凤淮略略点头，拎着他的后领便直接瞬移到了地脉深处，只?是在能够看到寒潭却又不会被冻到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此处灵气最浓，你日后修炼的时?候便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