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您在说些什么?!”景云惊得睁大了眼,“这种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居然要临阵脱逃?”
“并非临阵脱逃,只是裴千鹤当年所做的一切,而今终于得到反噬,真相将会大白于天下——当年不知尚可不治己罪,现在知道了,却还要向着他说话,恕我做不到。”
景云咽了一口唾沫:“难道……之前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檀未却不再答,他独自走在了前面:“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天下之大,也非晴霄派不可,仙道至尊的位置,是该换一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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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上的战斗还在胶着。
两人已不知过了多少招,彼此的气息都有些乱了,山巅之上一片狼藉,两位炼虚境大能交手时造成的气浪将山上的一切碾为齑粉,裴千鹤的仙府已化为灰烬,徒留满地寒梅余香。
两人各自退开一步,给了彼此喘息的空档。
“你赢不了我,”裴千鹤拭去唇角血迹,纵然浑身已伤痕累累,手中霁雪剑上依然无一丝尘垢,“你的剑法皆由我传授,纵然你使出千变万化,亦不离其宗,想凭我的剑法打败我,你办不到。”
“是吗,”何醉的状态也不比他好到哪去,但他双眼格外亮,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战斗过了,他唇角忽然浮起冷笑,“我便是要用你的剑法打赢你,让你从这剑道第一的位置上滚下去,你意下如何?”
“别胡闹了,”裴千鹤皱起眉头,语气一如教训不听话徒弟的师长,“你现在收手,一切还能挽回,本座不想杀你,别再逼自己了!”
“我却想杀你。”何醉手中魔剑漆黑,他右臂在战斗中被割开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淌落,流进剑身上诡异的凹槽里。
随着凹槽内的血液越聚越多,剑身渐渐起了变化,漆黑的魔气不断溢出,在何醉身后的阴影中聚集起来,凝聚成了一头魔兽的样子,这头魔兽生着血红的眼,正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裴千鹤。
裴千鹤后退一步,心头剧震:“你干了什么!”
何醉唇边笑意扩大:“谛妄虽弱,却遇血而强,饮下多强的血,就能激发出多大的力量——不然我们来赌一把,我手中这把灌注了谛妄之力的魔剑,能不能撼动你的霁雪。”
“你疯了!”裴千鹤眉头紧锁,语气中已有怒意,“你居然养着这种恶兽,谛妄是什么东西,你就不怕被它反噬,被生生撕碎吗!”
“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过问,不必在这里假惺惺地关心我——我的好师尊。”
何醉说着,手腕一翻,掌中剑魔气翻涌:“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师尊!”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先动了,滔天魔气归为一剑,依然是那招落梅第一式。
离惑魔尊已三百年不曾离开夜阑峰,那些后加入晴霄派的小辈根本没见过他真正释放实力的时候,整座山巅被楚厌用魇域隔绝起来,外面的人纵然进不来,却能看到里面的战况。
那一剑看似稀松平常,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剑刃无声地割裂了空气,直朝裴千鹤而去。
裴千鹤挥剑抵挡,却不想这一剑的力道如此大,何醉那瘦到仿佛握不住剑的手腕,却在这时握出了千斤之势,魔剑剑尖抵住了霁雪剑剑身,浓郁的魔气汇聚在那一点,竟推着裴千鹤生生倒退了数十丈。
被魔气撕裂过的空间这才迟迟地扭曲开来,发出成串的爆破音。魔气在那针尖似的一点上凝聚到极致,便听“咔”地一响,那把用神鸟之血淬炼而成、坚不可摧的霁雪剑,剑身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纹。
裴千鹤瞳孔骤然收缩,他持剑的手一抖,剑身倾斜,魔剑便擦着剑刃继续向前刺出,直直地没入了他的胸口。
他的仙体被魔剑轻易破开,那剑刃贯穿皮肉,带来刺骨的寒冷。
紧接着,无数魔气顺着剑身上诡异的纹路注入他的身体,猛地在他体内炸开!
“……呃!”裴千鹤沉闷地痛哼一声,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仙风道骨,他雪白的道袍被鲜血染红,半边身体的骨骼经脉皆被魔气炸碎,灵台受到了巨大冲击,险些就此晕厥。
下一刻,那把深深嵌进他体内的魔剑又被残忍地抽走,鲜血喷涌之间,他再次倒退数步,踉跄着站稳。
何醉提着剑,剑尖不断往下滴血,他气喘吁吁,想要再次发起攻击,手臂却仿佛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刚刚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魔气,丹田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枯竭,他体内那个正在孕育的幼小生命失去了魔气供给,突然开始造反,导致他现在腹痛难忍,全身力气被抽光,额角沁出了冷汗。
他死死地盯着裴千鹤,眼中透出极度的不甘。
明明只需再出一剑就能折断霁雪,可他偏偏没有力气了,他倾尽全力才在那把剑上造成了一丝裂纹,努力就要白费了吗?
他不甘心。
如果这次没能成功,以后恐怕再找不到机会杀掉裴千鹤。
何醉咬紧牙关,他看不到自己现在双目赤红,黑发散乱,几乎已在发狂的边缘。
裴千鹤呕出一口血,那根剑般挺拔的脊梁终于弯曲下来,他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胸口,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身形微微打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