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单手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胳膊在脱臼的边缘反复试探,膝丸的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她想了想,咿咿唔唔地指挥道:“你扔一个东西下去试试看。”
放在平时,灶门竹雄是绝对听不懂她在叽歪什么的,但此刻在未知的生命威胁下,小男孩把她的这句话放在脑子里正反过了三遍,竟然诡异地懂了这门外语。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上次从哥哥背篓里偷偷留下的炭块,撒开手任凭它坠落了下去。
以普通人类小孩的听力是听不见这么一个东西落下去的动静的,尽管他连呼吸都屏住了。朝日侧着耳朵让自己忽略已经痛得扭成一团的手指,听到了一声让她当场流下眼泪的水声。
先是“咚”的一下子,然后是四分五裂的叮叮当当声,最后隔了一两秒响起微弱隐约的水流汩动。
这下面是条冰层相当厚的冻河。
这是天要亡我,她难过地想。这样子砸穿冰面掉进这么冷的河里,是个蟑螂也没有活路了。
灶门竹雄胆战心惊地等了几秒钟,等到了打落在他手背上的一小滴水。小男孩茫然地抬了一点点头,难以置信地发现那姐姐竟然悄无声息,像下雨一样开始哭起来了。
饶是他现在处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当中,看着这姐姐咬着一截刀,睫毛被雪黏得打不开,口水和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的样子,他也不能够再专心致志地害怕了。
“竹雄要勇敢一点,哥哥不在的时候,就换你来照顾大家。
”
虽然这里没有大家需要照顾——小男孩咬了咬牙——决定先照顾一下这个嗷嗷直哭的小姐姐和他自己。
“你,你不要怕。”小孩动作幅度依旧很小,努力试图维持朝日和刀鞘之间的那一点微妙的平衡,灶门竹雄努力使自己不要看向下面,空着的另一只手主动抓住了朝日:“我哥说了,这个时候应该先冷静。”
什么,你哥连这种时候都能预料到吗?!
朝日顾不上震惊,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闭嘴。”
木鞘和岩壁的支点在一点一点下移,膝丸已经在提醒她刀鞘快要撑不住了。鉴于膝丸以前在闲聊的时候和她说过,刀鞘这个部分变成付丧神之后很有可能是衣服,朝日现在的状态大概可以算是,扒着膝丸的裤子,在他裸奔的边缘支撑身体。
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人来救她,甚至朝日都不知道鬼舞辻无惨走了没,她拒绝往上看,如果这时候崖壁边上突然冒出一张无惨的脸来她可能会吓得当场松手。
感谢膝丸的倾情奉献,感谢髭切的及时提醒,感谢过去几年那个努力锻炼的自己,朝日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把能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你想活吗?”最后她轻声问拉着的那个孩子。
“想,”灶门竹雄不假思索:“我妈妈和弟弟妹妹还在等着我呢。”
白发少女沉默了一下。
她没对家人的事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松了一下口|调整刀刃的位置,源氏宝刀名不虚传,割自己主人的舌头也毫不手软,朝日含了满嘴的血抓着灶门竹雄的胳膊往上狠狠一提。
“那你可要努力了。”她含混地来了一句。
滞空的时候头顶是无垠的苍穹,身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大雪自天际倾落如雨,群山静默无声。
辉红的霞光冲破沉沉云霭,落在朝日被泪水冻得半闭的眼睛上,那耀目日轮金橙色的辉光冲进昏暗视野的第一个瞬间,少女松开手,笔直地坠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