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踏进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房间里,只觉得物是人非,睹物伤情。
他是个混账!
他都对阿九做了什么?
江采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回忆,从初见,到后来相伴长大。再到之后,他游学归来。
阿九总是扮演着一个等待的角色,等待着他来,而后替他倒一杯茶,温言软语地开解他。她永远是那样子,从来都没有变过。
也许阿九说得对,变的人是他。
江采步子虚浮,跌坐在床边,一把抱住那被子,被子是他们成婚之时,阿九亲自绣的,上头绣了鸳鸯戏水。江采把被子搂得紧紧的,把头埋进去,仿佛还能感受到阿九的气息似的。
这一夜,江采睡在这里。
夜里他入梦,想梦见阿九,可怎么也没梦见阿九。
他想起阿九说的话,唯愿与君长诀。
他陡然惊醒过来,月光幽幽地撒在地上。江采身边空无一人,他忽然起身,跌跌撞撞打开门,喊了声:“阿九?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应他,连风声都没有。
他坐在台阶上,双目失神地望着月亮,喃喃自语:“阿九,你不愿意见我了是吗?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江采说着,凄怆掩面。他从前觉得,他心里总是欢喜叶玉珠多一些,与她许过海誓山盟、定过终生,也应当守承诺才是。可是……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阿九在他心里的地位,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
他失去叶玉珠的时候,只觉得心里难受。可没了阿九,却觉得心也像被人剜去似的。
江采失魂落魄,叶玉珠看在眼里,仍旧用柔情蜜意的老招数哄他。但都不见成效。
江采仍旧是那副样子,好像真丢了魂儿似的。
江逊那天病后,一病不起。江采与叶玉珠服侍左右,江逊看着叶玉珠,便想起阿九来。他自觉对不起阿九,又与江采提议:“阿采,我有话与你说。这叶玉珠,在我看来,还是不该留下。”
说这话时支开了叶玉珠,叶玉珠躲在门外偷听。听闻此言,不由得心生恨意。
“这老东西,怎么如此恶毒?”她心道。
又趴下继续听下去,却听见江采说:“好。”
江采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也觉得,近来他无法面对叶玉珠,总是觉得愧对阿九。若是送走叶玉珠,兴许会好过一些。
叶玉珠听见他点头,心顿时如刀割。虽说她有心机,可她对江采,始终是有那么几分情意在的。如今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叹气。
转念又想,他如今不过是觉得对不起阿九,才同意的。归根到底,还是那老东西的错处。如今他病着,不如将他除去。
叶玉珠心里有了计划,悄悄地离开。
江逊咳嗽起来,被扶着躺下去,“你明白就好。”
江采只得一声叹息。
没几日,江逊忽然病情恶化,撒手人寰。江采更受打击,竟也一病不起。
他连着发了三天高热,病中喃喃唤着阿九小名。这一病最后还是挺了过来,但元气大伤,甚至于一夜之间,多了好些白头发。
这都是后话了。
阿九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以及阎王判官。
可她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手与腿好似也不是自己的,用不上力。她如同身处一片虚无,这倒是比黄泉更加难熬了。
这儿可能喝孟婆汤吗?若要轮回转世,她必定得仔细些,莫要再步这后尘了。
阿九脑子里很乱,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咳嗽声,以及同别人交谈的声音。
“嗯,你去抓些药来……”
这声音悦耳,一点也不像阴曹地府该有的。阿九混乱地想着。
直到忽然间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疼痛,阿九嘶了声,“啊。”
她感知到了疼痛,随后也感知到了她的手脚存在。一切感觉和意识都回到了脑子里,只不过,眼前仍旧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