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之后,天内理子应声倒地。
这是小默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
她终于因为妖力的消失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兄长大人,小默好害怕。】
【兄长大人,求求你了,带我回家吧。】
【兄长大人,我已经不想继续见到这些了,小默已经——】
躺在一片废墟中的鹤丸国永缓缓的动了动手指,艰难的将食指覆在了犬牙项链上面。
他昨日在海里潜了一天的水,当然不是为了捞酒。
本来是准备作为惊喜,等到任务圆满完成之后再去告诉主公这个好消息的。
只可惜……他可能已经没机会亲口告诉主公了。
“你的妹妹她,现在哭的那么伤心啊……”
“喂,赶紧过来帮帮她啊……”
“这个世界上,究竟会有哪个哥哥,会看着妹妹哭成那个样子还坐视不理的?”
喉咙里仍然在咕噜咕噜往外冒血,鹤丸国永咬牙将自己仅剩的最后一丝灵力注入犬牙中,咳出一口血,终于坚持不下去,重伤后的躯体化作灵光消散,回归到了本体刀剑内,在剑身变得黯淡无光之前,他拼尽全力,仰天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听见了吗?杀生丸!”
—
甚尔首先将失去意识的小默丢给了等候在咒术高专外隐蔽处的绪方一族。
后者们看着摔倒在他们面前的少女,先是下意识的出于畏惧往后缩了缩,而后陷入狂喜。
没想到这个号称术师杀手的男人,居然还真的将这个怪物带回来了!
“接下来,我要去应付盘星教那边了。”甚尔将手中天内理子的尸体提起来,朝他们示意了一下:“拿钱办事,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是是是,报酬已经全部打到您的账户了,请您查收。”
“呀……这可真是感谢您啊!要是没有您的话,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谁也没想到,在当晚听到了那些事实,又遭受咒灵的清洗入侵之后,绪方家族本家的幸存者们得知了真相,非但没有因此反思愧疚,反倒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更可怕的选择。
既然这些年来的繁荣都是牺牲那个孩子换来的,而非是家主的咒术,那为何不将她带回,让苟延残喘的家族重获新生?
毕竟啊……怪物造成的伤害是假,他们获得的利益却是真。
不必战战兢兢的害怕自己哪天就透支生命死掉了,从其他地方免费得来的强大咒力,不用才傻瓜啊!
于是,他们翻出了家主的遗物,找到了符咒和禁术,打算用尽一切方法,将那个属于他们绪方家的东西,夺回来。
“毕竟前家主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善待了这么久,也是该她知恩图报的时候了。”
“是啊,牺牲她一个,就能换来那么多人的安定……”
“咒术高层那边怎么说?”
“供出这个小丫头的能力之后,他们也变相的默认了啊,只是暗示我们接下来还要把力量分给他们……”
“嘶,真是群恶心的老不死。”
小默缓缓的睁开眼,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张贪婪的,丑陋的嘴脸。
若是换成以往听到这些话语,她一定会愤怒不已,大声反驳质问回去。
可是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情绪的波动,只是一言不发的睁着眼睛望着面前的人类,眼眸里一点一点染上黑色的浓雾。
是啊。
就算此刻再杀掉他们,也毫无用处。
太迟了。
重要的人已经全部离她而去了——这全都是因为离开家族的那一日,她因为心软,或者说对人类仍然心怀善意,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去伤害任何一个人类。
这全都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没有下手。
倘若她在那个时候能稍微狠心一些,让他们血债血偿的话……
悟,杰,鹤丸,理子姐姐,黑井美里小姐……
大家,就全都不会有事吧。
这全都是因为她,因为她被当作是任务对象,一切才会发生……
这全都是因为她。
全都怪她。
无法言明的情感一点点的冲垮理智,她的体内似乎有什么潜藏沉睡着的,无法控制的东西要苏醒了。
就在这一瞬间——站在最前面喋喋不休的那个长老,忽然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眼眶睁的大大的,没能继续说下去。
似乎,至死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的被谁杀掉的。
大妖愤怒之时,就连天地都为之震颤。
剩下的族人们没一个敢出声尖叫,他们皆为强大的妖力畏惧恐慌不已,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银发金瞳的贵公子青年宛若神祗降临,他倾身上前,将少女紧紧护在怀中,右手轻轻一动,那些针对妖族的身体设置的可怕锁链便宛若纸片般应声而裂。
“小默。”
——是谁在说话?
“小默。”
——为什么那样的熟悉?
“我来迟了。”
明明是高贵清冷如天上明月般可望不可及的大妖,此时此刻,声音却稍稍显得有些颤抖,无法再克制情绪,他将自己失而复得的妹妹死死的拥入怀中,宛如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少女昏暗的眼眸,终于闪烁了一丝光芒。
“兄长……大人?”
“是我。”
“兄长大人?”
“我在。”
一遍又一遍的确认,一遍又一遍的得到了耐心的回应。
怔愣许久,揪紧青年肩膀上的狩衣,小默将脑袋埋在熟悉的毛绒绒领子里,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起来:“兄长大人——兄长大人——兄长大人——”
她放声大哭着,像是要将这些年来内心的一切苦涩统统哭出来似的,直到嗓子哭哑了也未曾停歇。
兄长大人,我好想你啊。
兄长大人,小默遇到了好多好多的坏人,遇到了好多好多委屈的事情啊。
兄长大人,小默就连重要的朋友都保护不了啊。
兄长大人,您终于……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