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除夕夜(三合一)

“回娘家。”陈艳菊目光坚定地看着许大宝和许二宝,“娘要回你们姥姥家了,你们走不走?”

两个孩子立马点头如捣蒜,异口同声道:“走走走!”

说完,许大宝和许二宝连想都没有想,立马听陈艳菊的话,�自己?衣裳收拾起来,抱在怀中。

陈艳菊舒了?口气,打开屋门。

这简直是越来越过分了!

许广中狗急跳墙,冲上前就要扇她,却不想屋门一打开,外头站着他?串熟人。

那些个都是他?小舅子!

见许广中扬起手要打陈艳菊,她几个弟弟们立马气红了眼,挥起锄头就往他身上扬。

许广中一向都只是靠张利索?嘴皮子走四方,哪见过这阵仗,别说三个小舅子了,就算面前只站着?个,他都吃不消。

?个个锄头铁锹挥舞过来,�他吓得够呛,他抱头鼠窜,却还是难免挨了打。

周老太铆足了劲冲上来,可陈艳菊的几个弟媳妇也不乐意了,抬着笤帚吓唬她。

周老太惊得脚步一顿,那笤帚便直接落在她脚上,她便被吓得往后跳了几步。

“还敢来?�不老�点,就算你半只脚都踩棺材里,我也不?跟你客气!”

“直接�你打趴下!”

许广中被打得头昏眼花,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脑袋。

而周老太则好一些,只是被吓了?跳而已,但她的老脸挂不住了,也不敢再造次,便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子俩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所有人都没想到陈艳菊的娘家人?如此护着她。

在大家的眼中,只要是出嫁?女儿,那就成了别人家的,逢年过节来家里打秋风就已经够烦人?了,还怎么可能将她和外姓人接回家养着呢?

?时之间,感慨声纷纷,�也没人说酸话,只念叨若不是陈艳菊被婆家人磋磨得紧,她娘家人又怎么可能忍无可忍?

场面很混乱,虽陈家人没有�动手,但还是惊动了村委?。

宋德荣是第?个赶来的,他赶紧息事宁人,让陈家人�手中的东西给放下来。

陈艳菊的其中?个弟弟便说道:“你是村长吧?我们也不是什么粗人,这回是被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是人,你看是吧?”

宋德荣严肃地点点头,又看向陈艳菊:“陈同志,你有没有啥想说??”

“宋村长,我想说?,刚才都已经跟你们村干部说过了。我铁了心,就是要离婚。可他们家人死活不同意,还想来打我。”陈艳菊护着两个儿子,虽不情愿,但还是不

得不在他们面前说出这番话。

事情闹成这样,孩子们必然会受到伤害,可若是让她为了两个孩子而委曲求全,她做不到。

“胡闹!许老三,你也是念过书的,咋这回跟个野蛮人?样,?点道?都不讲?国家有政策,准许夫妻办?离婚手续,现在可不是你说不离就不离的。”宋德荣沉着脸,不怒自威。

许广中不想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说,可现在他是要铁定丢脸了。

他便咬着牙关:“那她凭啥把我两个儿子带走?两个儿子跟我姓,就是我们家?孩子!”

许大宝迟疑许久,仰着脸,轻声问陈艳菊:“娘,我们以后能不能姓陈?”

陈艳菊的鼻子?酸。

而她的几个弟弟也几乎异口同声道:“能!就姓陈!”

“这当然不——”许广中瞪大了双眼,刚要反驳,却被陈艳菊平静地打断。

“我跟了你十年,这十年里没做啥对不住你?事。儿子归我,以后养大了,他们愿意和你来往,我也不?拦着。但是现在,你要是非要把这事闹大,我就让大哥和大嫂帮忙,陪我往上告!村委?不管事,还有公社,公社不管事,还能再往上?层。这俩儿子是我痛得要死要活生下来的,这些年也都是我?个人把屎把尿拉扯大?,我就不信,都这样了,我还不能带他们走!”

许广中一时哑然。

他直直地盯着陈艳菊,嘴巴微微长大。

这还是他认识?媳妇吗?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媳妇竟变得如此陌�!

“你、你——”许广中咬着后槽牙,“你跟谁学不好,跑去跟大嫂学说这些噎死人的话?”

陈艳菊冷笑:“我不跟大嫂学,那跟谁学?跟二嫂学偷偷摸摸的本事,鬼鬼祟祟地害几个小孩子?还是跟你娘学这表面上?套,背地里?套?工夫,�我和儿子欺负得透透的,在你面前又装得像个和善?老太太?”

陈艳菊这话?针见血,听得在场人都屏住了呼吸。

真敢说啊!

她就不怕她婆家人恼羞成怒,反手就打人吗?

陈艳菊真不怕,因为在今天过后,她就没打算��这个家门!

她冷眼看着许广中,嘴角透着几分嘲讽,圆润的脸上写满了三个字——不

好惹!

周老太哪受得住旁人这打量的戏谑眼神,脚下?软,就要装晕。

许广中赶紧扶住她娘,怒声道:“你别往我娘身上泼脏水!”

�这样掰扯下去,究竟啥时候才能完?

明明是家务事,可他们不愿意在自个儿家里把事了了,那就只能让宋德荣出马。

他是一个头两个大,但仍旧用公正?语气对两个孩子说道:“大宝、二宝,你们想跟着谁?”

“娘!”两个孩子大声道,“我们跟娘走!”

而后,许二宝高兴地说:“以后娘不在家,奶再也不?不让我们点煤油灯了。我和哥哥在屋里摔了好几回,腿都摔淤青了。”

周老太嘴角?抽。

许广中怔愣道:“奶是为了省点灯油,这是为了我们一家人做打算。”

许大宝却直接打断了他?话:“奶自己屋里可亮堂了!都要睡了,还不愿意吹煤油灯,我上回听妞妞把灯给灭了,被她打了个半死!她说这么黑漆漆?,是不是想摔死她?”

这话?出,又是刷新了村民们对周老太的认知。

“这老太太?心可真毒啊,自己摔不得,孙子摸黑摔了没事,孙女打得嗷嗷叫也没事,只要自己过得舒坦就成!”

“当初她就不是个东西,要真是个人,咋?这么对大房家??好在大房家?运气好,不是她亲生?,要不也得被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还真以为她对自己两个亲生儿子有多好呢,我看也不见得!这回老三媳妇不就是对她忍无可忍了,才非要闹着要离婚??”

“许老三这运气也背,摊上这么个娘,现在媳妇闹着要离婚,儿子也不跟他!”

这些话语一下子就往许广中的耳朵里头冲,在他?脑海之中炸开来。

他们若是不这么说,他是绝对不?这样揣测自己娘,可现在,听着大家说的话,他懵了。

他娘难道真?这么自私自利吗?

他木然地愣在原地,直到陈艳菊带着两个孩子,与她?娘家人?起离开了瓯宅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德荣几乎是用命令?口吻对他说道:“明天?早,你们俩来公社办离婚手续。这事现在不是你说了算?,要是你媳妇非要往上闹,到时候咱村评不上

先�,连分粮都得比别村?要少,我看村民们怎么跟你过不去!”

人群逐渐散去了,许广中面无表情地回屋,眼中满是木然。

这个草屋里头,就只剩下他娘和许妞妞了。

往后,他要跟她们过日子吗?

许广中埋怨陈艳菊不近人情,怪两个儿子没心肝,最后又看向他娘。

?切究竟是怎么走到这?步的?

许广中想不明白。

……

许家三房终于把离婚手续给办齐全了,这事最后还是传到许老头的耳中。

他愣在那里,手中的旱烟就这样燃着,心里头空落落的。

孙秀丽在灶间干活,对许广国嘀咕着:“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我现在一天到晚,除了上工,平时一步都不敢往外迈!你知道人家是怎么�咱们不?说咱们许家是离婚之家,?个家里头就出了两对离婚?!”

“别说了!”许广国咬牙骂道。

孙秀丽梗着脖子:“咋就不能说了?爹娘已经离婚了,人家还说娘是老虔婆,说她?心眼是黑?!现在连小叔?媳妇都跑了,谁不知道艳菊平时那眼珠子就跟长在她男人身上似的,咋?说离就离?我看他们没说错,咱家就是风水不好,不吉利!”

“你还说!”许广国面红耳赤,猛地将灶台案板上?刀甩下来,骂道,“还嫌家里事不够多?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还不消停?”

孙秀丽不服气,到底还是被骂得噤了声。

想到他们家这光景,�想到大房一家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她气得嘴角都要咬出血来。

然而她没想到,大房一家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

……

临近年关,肉联厂更忙了。

职工干活辛苦,食堂便要更加认真准备早午晚饭,这也算是肉联厂厂长体恤全体职工。

肉联厂能做到在国营工厂之中效益最高,也最是深得人心,确实是与厂长的领导是分不开?。

如今,作为工厂??份子,许广华也有了极其强烈?归属感。

在后厨,他干活极其卖?,如后勤主任说?那样,既然没?转正,那就要把自己如今?岗位守好。

也许在不久?�来,他?和许广国一样,因是临时工而被辞退,可只要在岗??天,他就要把事情做好

许广华在后厨忙得�,可做事却非常有条理,即便是正式员工都会�他几分薄面。

工作到了这份上,总归比过去在地里干活来得好,许广华虽不?安于现状,但就目前来看,他已经�满足了。

“许同志,厂长喊你。”外头一阵声响。

许广华的手中都是面粉,被这样一喊,愣了愣,赶紧找了块布,擦了擦手。

厂长怎么?找他?

许广华匆匆忙忙从后厨出来。

就他所知,厂长虽对厂子里大部分事情都亲?亲为,可也不是真到如此事无巨细?地步。他来厂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还从来没有面对面和厂长说过话。

许广华不知道厂长为什么?突然让人喊他过去,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个可能,然而,当他走进厂长办公室?那一刻,他还是愣住了。

卢锋竟然也在。

卢锋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与厂长谈�风生,全然没了之前面对他时那颐指气使的姿态。

他是在市局工作?,对于市局大部分领导来说,他还算是年轻的。

能在这个年纪爬到如此岗位,与他自身?能力分不开,因此即便是肉联厂?厂长,也是对他极其客气?。

看见卢锋?那一刹那,许广华的神色已经微微?变。

他记得当时自己还在这里干日结?活儿时,卢锋就试图让朱建丹将他赶走,只不过朱建丹没有盲目理?他,甚至还站在自己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