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保护(三合一)

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付蓉离婚?

夜深了,郑平娣抱着嗒嗒,轻轻给她讲故事,哄着她睡觉。

等到孩子终于慢慢困倦,闭上双眼,她才对老伴说道:“明天晚上去买点好菜,女儿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女婿又是第一次上门……”

“你想明白了?”付丛森笑着问。

“谁说的?到时候还得看看他怎么样,要是真配不上蓉蓉,那也由不得她了!”

“你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付丛森笑着摇摇头,无奈道,“对闺女要是有对外孙女一半的好脾气,你们娘俩的关系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那也得闺女有我们家嗒嗒一半的讨人喜欢,我才能有好脸色!”郑平娣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不知怎的,这一天下来,她似乎感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缓缓落了下去。

一些之前在意的、犹豫的,也在逐渐化解。

说到底,都是因为这个孩子。

郑平娣帮嗒嗒轻轻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身边,生怕压着这个小人儿。

而后,她轻声说道:“明天你爹娘就来接了,好孩子。”

……

第二天一下班,葛慧就与付栋梁一起带着俩孩子,往婆家走。

付安和付凯精力旺盛得很,在前边小跑着,葛慧跟得气喘吁吁,抬眼见自己丈夫迈开长腿步伐飞快,顿时不乐意了。

“不就是乡下妹夫要上门吗?瞧你一副要接见领导的做派。”葛慧嘀咕道。

听见这话,付栋梁皱了皱眉,停下脚步说道:“一会儿到了我妈家,你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二妹难得回家一趟,就算你再瞧不上她丈夫,都不要让别人难堪。”

葛慧轻嗤一声。

一家四口在路上折腾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大院,远远地,付安和付凯就看见带着嗒嗒在外面玩的付丛森。

见到这小妹妹,两个孩子新奇得很,凑到她身边,像观赏新玩具一样将她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

最后,他们

高兴地打开自己的书包,想要找件礼物送给她。

只是可惜书包里没有什么好玩的,最后付安犹豫了一下,在作业本里撕了一张纸。

“妹妹,你要画画吗?”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

“好呀!”嗒嗒眼睛一亮,伸手就接过纸,又从付凯手中接了铅笔。

兄妹三人这就高高兴兴地进屋画画去了。

虽然嗒嗒不知道该怎么握笔,可画画的时候似模似样的,白胖胖的小手在纸张上飞舞着,洋洋洒洒挥洒一番,最后让两个哥哥看。

“这是什么?”兄弟俩异口同声。

“蛇呀!”嗒嗒认真地介绍,“要是被蛇咬了,一定要马上去医院找大夫,要不然会有危险的!”

兄弟俩听着嗒嗒的介绍,纷纷将目光落向画纸,试图在这纸上凌乱的线条中找出蛇的踪影。

最后,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得出一个结论:妹妹不会画画,但还是很可爱。

小朋友玩性大,兴致来得快,散得也快,等纸张被涂得满满当当时,嗒嗒伸了个懒腰。

“哥哥,我们出去玩吧!”嗒嗒说。

付凯小鸡嘬米一般点头。

付安想着跟爷爷下棋,就没跟他们一块儿,两个小不点便手牵着手,一起往外走。

付凯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看着他与乡下丫头一起跑出去玩,葛慧一点都不放心。

于是片刻之后,小院子里,葛慧带着嗒嗒与付凯,三个人一起在散步。

“丫头,你爸什么时候来?”葛慧漫不经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

葛慧眼珠子一转,嗤笑出声:“我猜你爸不敢来,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儿,身上都是臭汗,还来家里蹭饭吃,怎么好意思呀?”

嗒嗒的脸颊鼓起来,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个讨厌的舅妈在说她爹的坏话。

“我爹胆子很大,哪儿都敢去!”嗒嗒仰着脸,叉着腰,气呼呼地说,“而且,他不臭!”

葛慧哼一声:“呀,说你还不高兴了?乡下孩子就是这么没教养,跟长辈大呼小叫的。”

说着,她也不乐意了,拉着付凯就往屋里走。

她走得飞快,一只手扯着付凯的手腕,脚步一刻不停。

“妈,嗒嗒还没来!”付凯着急地说。

“她都这

样说你妈了,你还跟她好?小没良心的。”葛慧白了自己儿子一眼,顿了顿,又说道,“放心吧你,这儿又不是大路上,丢不了。”

说完,葛慧回头瞅一眼。

她本以为自己会看见那小丫头片子急得快哭出来,红着眼睛跑来道歉,可没想到,人家这会儿怡然自得,背着手在后面慢吞吞逛着。

那架势,就像是压根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似的。

葛慧气得一咬牙,猛地一扭腰,就背过身去。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一不小心,她脚下滚来一个小石子。

她一脚踩在小石子上,打了滑,身子歪歪扭扭地倒到边上去,最后“哐当”一声,摔了个脸朝地。

付凯被吓得睁圆了眼睛,随即身后传来一阵爆笑声。

来来往往的都是大院里的邻居,平时就认识葛慧。

现在见到她摔得满脸都是灰,还疼得龇牙咧嘴,不由都笑出声。

葛慧顿时脑袋晕涨涨的,揉着自己疼得要命的膝盖,还狠狠剜了儿子一眼。

望着这一幕,嗒嗒已然目瞪口呆。

不过——让她惊讶的,并不是葛慧摔倒。

她惊讶的是,灌木丛中的那个人。

等大家都散去了,嗒嗒小跑到了顾子颂面前:“你为什么要砸她?”

“她骂人。”顾子颂神情冷淡,垂眸看着地上的小石子。

“大人说,小朋友不能打人。”嗒嗒弱弱地说,“不过,你是在为我出气吗?”

“不能主动打人,那被欺负的小朋友该怎么办?”顾子颂看着嗒嗒,有些固执地说,“就是因为我们总是任人宰割,这些人才会得寸进尺。”

嗒嗒满眼愕然,这个哥哥说的话,好高深啊。

她觉得这哥哥说的话并不全对,可又没法反驳,脑瓜子转得飞快,许久之后才说道:“那可以找爹娘保护你啊!”

小妹妹的声音软软的,仿佛是在绞尽脑汁之后,愣是帮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顾子颂微微一愣:“我——我没有父母。”

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黯然,眼神迟疑,没了之前的冷漠。

嗒嗒见不得人饿肚子,见不得人难过,更见不得人没有父母。

若是没有爹娘在身边,小朋友岂不是吃不饱,也没人陪着做游戏、讲故事了吗?

“我可以把爹娘借给哥哥用一用。”嗒嗒笃定地说,“让他们保护你。”

顾子颂看着嗒嗒天真的神情,嘴角紧抿。

他记得那天在学校门口,他见过这小妹妹和她母亲。

她们望着他时同情的眼神是一样的。

可同情才不管用。

借来的父母,也不可能保护他。

“不用了,我能保护自己。”顾子颂说完,转身要走。

然而他刚从灌木丛的遮挡处走出来,就差点撞上董萍。

董萍这会儿是带着顾方去买完肉包子回来的,一见到他,便是满心不欢喜:“走路都不看人?”

顾子颂没有出声,低着头要跟她回家。

可顾方却扯扯董萍的衣袖:“妈,肉包子。”

“真是怕了你,你对我要是有对他这么上心就好了。”董萍唠叨了一句,将纸包打开,往前一递,“这肉包子,给你买的。”

又软又白的肉包子,连褶子皮都比家里捏得精致,光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嗒嗒就已经感觉到鼻尖飘过一阵香气。

这个哥哥看起来总是不开心的样子,希望他吃了包子,就不会难过了。

“吃啊!”董萍皱眉,催促一句。

“哥哥吃肉包子。”顾方小声说,“很香的。”

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是顾子颂在家中的唯一温暖。

他脸上紧绷的表情不自觉舒展开,伸出手,想要去接那肉包子。

可不想他的手还没碰到纸包,就见董萍将手腕向下一转。

而后她松开手中的包子。

“怎么掉了?”董萍不太在意地看一眼,冷冷地看着顾子颂,“你捡起来吃吧。”

地上都是灰尘,包子上沾了不少,看起来都很脏。

顾子颂眼底的最后一丝期盼消失,唇角变得僵硬,他抬起眸,对上董萍幸灾乐祸的眼神。

“怎么不吃?这包子很贵,是方方特地让我给你买的,难道只因为掉在地上,你就准备给扔了?”董萍不悦地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就不能懂点事?”

顾子颂低下头,望向地上的包子。

片刻后,他蹲下来去捡,脸上看不出情绪。

董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人人都说这个孩子懂事,让她好好养着,但她心中总是不服气,也不甘心。

因为收养了他,她肚子里才有了顾方?

真是滑稽,这样说来,她怀胎十月所受的苦都敌不过“福气”两个字了!

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想到往后家里还要供他吃穿念书,她就恨不得立马赶走他。

但是现在赶走这个孩子,她会被老家那些长辈或亲戚的唾沫星子淹死。

因此,董萍只能想尽办法刁难他,好让自己得到心理上的平衡。

“还不快吃?”见顾子颂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出声催促。

“妈,太脏了,我的给哥哥分一半。”顾方着急地说,还低下头,想要将自己咬了几口的包子掰成两半。

“他自己掉的,他不吃谁吃?”董萍的语气一下子急了,厉声斥道,“这都是谁给惯的臭毛病?”

董萍咄咄逼人,仿佛他若是不吃下这口包子,今天这事儿就过不去了一般。

顾子颂便紧紧握着包子,送到自己的嘴边。

他的唇有些干涩,苍白的脸上写满木然。

那包子明明已经脏得下不了嘴,可为了不被赶出家门,他只能吃进去。

原本喷香的包子,此时对他而言,变得毫无吸引力。

顾子颂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头的灰尘与发丝,张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