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她话里的紧张,衡玉轻笑了一下。
胡莹侧过头,眸光明亮地看着衡玉:“副阁主,如果大周帝都乱了,边境接下来应该能够安生几年吧。”
这几年里,大周和大衍朝的边境从来没有停止过厮杀。
边境早已是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胡莹自问不是一个心善的人,做人行事也没什么太大的底线,但如果死上几个被百姓供养的敌国皇子,就能换来两国边境百姓几年安逸日子,她肯定会毫不犹豫举起手中屠刀。
在嘈杂的烟火背景声中,衡玉分析道:“大周兵马比大衍兵马要强悍许多,连年征战下来,我们国家边境的士兵早已负累不堪。两三年内,我们国家都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而大周这边,大周皇帝已经老了,时日无多,如果最有机会夺嫡的几个皇子都出了事,他们背后的各方势力一定会出现混乱猜忌和争斗。还有人肯定会想着去扶持新的皇子上位,毕竟从龙之功,始终诱人。”
“朝堂一乱,粮草筹备不全,这仗自然而然就打不起来了。”
“这样一来,未来两三年内,边境都能安稳无忧,哪怕有动乱,也只是些小打小闹。”
当然,等大周内部安稳下来后,他们肯定会集结兵马给予大衍雷霆报复。
但康元帝和内阁重臣在看过衡玉的折子后,接连商讨数日,最后所有人都支持衡玉开展这一次行动。
——大衍朝太需要这两三年的时间来缓口气了。
等大衍缓过这口气,大周要打,大衍也有取胜的把握。
夜空中的烟火逐渐由璀璨转为凋零,这场烟火表演只持续了两刻钟时间。
衡玉掰了颗花生,刚要把花生米送进嘴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和马蹄声。
衡玉眉梢微微一挑,平静道:“禁卫军出动了,看来大周太子已死。”
大周皇宫里,方才还奢靡热闹的宫宴现在已经变成乱糟糟一片,各种尖叫声此起彼伏。
看上去英俊年轻的大周太子穿着四爪蟒袍,神情惊恐倒在桌案上,脖颈处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
原本这刀伤是不足以致他于死地,但刀上沾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他方才中刀,短短几息时间,唇色便从红润转为青紫,整个人已气绝当场。
木星河在一片混乱中小心护着五皇子,瞧见太子死得不能再死,他转过眸,与五皇子对视了片刻。
“后面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木星河用唇语说完这番话,迅速移开了目光,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当晚,除夕宴上太子被舞姬刺杀身亡的消息流传出来。
帝都全城禁严,家家户户人人自危,闭门不出。
禁卫军全部出动,奔跑在帝都的大街小巷里,似乎是在追查什么人。
衡玉原本是不打算守夜的,但外面实在太吵,她估计自己现在躺下也睡不着,干脆就一直坐在火炉边和胡莹烤火。
胡莹为衡玉剥开花生,将花生米递给衡玉时,踌躇两秒,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副阁主,您当初为什么会进密阁?”
衡玉吃了颗花生米,说话时有几分含糊:“我啊,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两点是受人之托,以及想要护人安危。”
胡莹歪了歪头,用木棍拨弄炭火:“我刚进密阁的时候,总觉得密阁的人都是行走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直到那天您一身锦服走到我们面前,我还和旁边的人嘀咕,说这是哪家的郎君走错了地方。”
衡玉觉得好笑:“密阁的人行走在黑暗中,但是立身一直是正的。我们行的是刺杀阴诡之术,双手不干净,可所作所为,都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利欲,而是为了大衍百姓,为了自己的道义。”
脏了手算什么,谋求大局时总是难以避免牺牲。
这些牺牲,可能是敌人那一方的,也可能是自己这一方的,甚至很可能就是自己。
对与错难辨的情况下,只要不辜负自己的道义,那就已经很难得了。
胡莹抿唇,有几分羞涩地笑:“其实我一开始进密阁,就是想着混口饭吃活命而已,被您这么一说,倒有几分英雄气概了。”
三更过后,有禁卫军来敲门,查验过衡玉和胡莹的身份无误,匆匆离开。
一直到正月初二,禁卫军找到了三皇子与大衍朝联络的信件,还从三皇子府中搜出已经被用得差不多的点绛唇。
瞧着摆在桌案上的信件和毒|药,大周皇帝大怒,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呵斥三皇子,甚至说出三皇子不配为人子的诛心之言。
就在三皇子极力为自己辩解之时,前去请五皇子进宫的侍卫神色惊恐跑进来,一把跪在大周皇帝面前,声音惊惧到险些变了调。
“陛……陛下……五皇子他,他中毒身亡了!”
“什么!”
“你说什么!”
惊呼出前面一句话的,是大周皇帝。
而震惊说出后面一句话的,是一直站在角落旁听的木星河。
木星河抬着头,死死盯着那个侍卫,眼里的血色和杀意几乎要将那个侍卫淹没。
在这时候,木星河已经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僭越冒犯皇帝,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间挤出来:“你说五皇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