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选择的是——以蛮力去破。
身为纨绔,不必讲理。
他们两个人身上穿着的是常服,又正逢休沐日,此时此刻他们不是朝廷的官员,只是云成弦的知交好友。
云成弦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他从进入御书房起,就滴水未沾。
上首,内侍总管正在向他介绍科举舞弊案的始末。他已经头晕目眩,却还不得不集中精力去听从对方口中出来的每一个字。
于是他越听越觉得讽刺:“父皇。”
他的声音如同被瓦砾摩擦过,刺耳难听:“儿臣在秋闱开始前从未接触过秋闱考题,敢问儿臣是如何偷走考题的?”
无人回答他。
“敢问京兆尹可有儿臣收受贿赂的证据?”
“敢问父皇,为什么在事情毫无头绪的时候,让儿臣在内阁面前跪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一声比一声沙哑。
上首终于有人动了。
却是太子的声音传来下来:“三弟,父皇从未疑心你,但此事事关重大,所有疑点又都指向了你,这才召你来询问,你莫要……”
“太子殿下!”云成弦已经感觉到喉间的腥甜了,他咽下了那股腥甜滋味,讥讽道,“事情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必在这里假作好人?”
“放肆!”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康元帝再次怒拍案首,“太子是兄,是君,你一个做弟弟的、做臣子的,你是怎么对太子说话的?”
云成弦自嘲一笑,垂落在膝盖的两手用力攥紧。
世人总说兄友弟恭兄友弟恭,可是怎么忘了,如果兄长不友善,那做弟弟的,又凭什么恭顺?
他的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云成弦浑身都是厌倦。
“父皇莫要动怒,三弟只是觉得一时气闷罢了。其实孤也知道此事肯定与三弟无关,但如今群情
激愤,近百名士子就跪在宫门外求您查明事情真相,我们总得给世人一个交代。”
太子安抚好康元帝,侧头去看云成弦,声音放柔放缓:“三弟,这件事……”
然而,太子这句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两道声音。
“皇帝伯伯,衡玉有要事求见。”
“陛下,沈洛有要事求见。”
这两道声音,一道清脆,一道清朗。
如破开层层叠叠迷雾的光芒,照得云成弦的眼睛骤然明亮起来。
在看到那些士子跪在宫门口时云成弦没有哭,在被他父皇呵斥的时候云成弦没有哭,在被太子刁难的时候云成弦没有哭。
然而,只是这么简单的两句声音,就让他的眼眶一瞬间热了起来。
“他们怎么来了?”康元帝蹙起眉来。
就连一直坐在下首的礼亲王和沈国公也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不过礼亲王注意到他们的自称。
——没有冠以任何的官职,只是简简单单说出了名字。
就在康元帝问出这句话的下一刻,守在御书房外的侍卫匆匆进来禀报,满头大汗:“陛下,郡主和沈小公子在外面求见。”
康元帝几乎想要喊出一句“不见”了,一直袖手旁观的礼亲王先他一步开了口:“皇兄,这件事定然是明初拉着少归两个人在胡闹了,等臣弟回到府里,定会好好管教她。”
沈国公也连忙附和起来。
他们明面上在斥责衡玉和沈洛,实际上都是在为衡玉和沈洛开脱,让康元帝治不了两人的罪。
康元帝哪里看不出他们的小心思。
他心下一叹:“你能管教得了她,她还能无法无天到今日?罢了罢了,让他们进来吧,朕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得到了康元帝的允许,衡玉和沈洛进了御书房。
两个人没有对视,默契地走到了云成弦两侧,一左一右站着,朝着上方的康元帝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