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与国诉情衷33

“如果胡兄能顺利搭上并州牧的线,取信于并州牧,凭这样的功劳,再加上你对天师道有着极深的了解,想更进一步成为胡祭酒,这还不容易吗?”

胡云神情逐渐动容,又有几分惊疑不定。

如果真的有机会更进一步,谁会不想试一试。但以他的能力……能做到这些吗?

衡玉加了最后一把火:“胡兄,我教你如何取信并州牧,也助你进一步了解天师道的道义,你觉得如何?”

天师道扎根于饥寒交迫的百姓里,在这个世道拥有着极大的能量。

这种宗教信仰,与其压制它,不如让它先为自己所用。

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天师道里,那些原本就地位崇高的人未必会乐意跟她合作。就算合作了,怕是也没多少诚意。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将胡云推上去,这样的关系也会更加坚固、牢不可破。

就看现在胡云会不会接下她的橄榄枝了。

胡云给的答复是——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大当家了。”

平城是北方重城,并州牧的住所就设于此地。

为了能够抵御异族,防止异族兵临城下攻城,平城的城墙修筑得非常高大坚固。

衡玉撩开马车车帘,凝视着这静守一方的城墙。

回到家乡,胡云的话越发多了,正兴致勃勃跟衡玉介绍着平城的风土人情,还说:“大当家,我们胡家主宅颇大,等进了城,你们都去我家落脚吧,别把钱抛费在住酒楼。”

商队慢慢靠近城门,守门的士兵上前,问衡玉和胡云要路引来检查。

胡云早有准备,将自己的路引递过去。

士兵翻开路引。

衡玉别的东西不多,伪造的路引绝对不少。她正准备把新路引递过去,只见那立在马车畔的士兵突然隐隐朝后方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一队士兵手持长矛,将马车团团围住。

为首的士兵高声喝道:“马车里的人给我下来!”

幕僚派去盯梢衡玉的人还没撤回来,当他收到下面人呈上来的情报后,幕僚就算极力压制,还是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个少年还真是一点就通,资质过人啊。

“不知子修因何事高兴?”在旁边办公的并州牧眉梢一挑,好奇问道。

听完幕僚的复述,并州牧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这整件事有几分凑巧。

他心下存了疑,也对那个少年起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他不是想进州牧府以音会友吗?就明日吧。”

淡薄的春光洒在庭院里。

并州牧坐在庭院的凉亭里喝酒打发时间。

隐约之间,外面传来府中下人的声音:“公子里边请。”

并州牧偏头,顺势向院门方向看过去。

抱琴而入的少年逆光站立,神情从容淡然。

一身墨色缎子衣袍极合身,袖口和领口各用银色丝线镶边,衣摆处有大片精致的竹纹样式。

玉袍挂在少年的腰间,在少年抱着古琴走动时,玉佩稳得从未出现过丝毫晃动。

——这样沉稳有度的气质,与幕僚所说的“澄净明朗”完全不同。

“州牧大人。”来到凉亭底下,衡玉俯身行礼。

“进来坐吧。”并州牧的声音冷淡而富有压迫力,“你我今日是以音会友,若是你弹奏的曲子不合我心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免谈。”

衡玉微微一笑,眉眼如山间早溪般净澈:“那在下就献丑了。”抱琴走进凉亭里坐下。

她垂下眼试音色时,能感觉到对面的并州牧正在沉沉打量她。

衡玉全当他不存在,试好音色后开始垂眸抚琴。

琴音甫一出来,里面的铿锵之意便先发制人。

慢慢地,琴音越来越激昂。

当那股气势达到最鼎盛时,琴音却突然急转直下,在落寞哀伤中一曲终了。

并州牧神情不变,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中酒杯:“这支是什么曲子。”

衡玉的手还搭在琴弦上:“这是在下自己谱写的曲子,名为《四面楚歌》。”

并州牧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些年来他在战火中来去自如,又身居高位多载,一身气势非同凡响。

这股气势朝衡玉压迫而来,她依旧淡定。

“你到底是什么人?”

衡玉终于轻笑:“是能助州牧解燃眉之急的人。”

“笑话!”并州牧冷笑道,“我乃陛下亲封的并州牧,谁能逼我入绝境?”

“因为逼你入绝境的,就是朝堂公卿,以及你口中的陛下。”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衡玉起身,右手压在桌角,身体微微前倾,“并州牧是寒门出身,年轻时几次立下军功,由于你的出身不高,军功几次被人截走,导致你一直得不到重用。后来容老将军来巡视军营,查出此事后大怒,严惩了一番人,并且重新计算你的军功。”

“容老将军很看好你。在他关注你后,这朝堂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打压你。”

“我知道,州牧大人能走到今日,能力是与地位相匹配的。但在这个寒门难以出头的世道里,州牧大人能说自己没承容老将军的恩情吗?”

“就算你觉得没有,朝堂诸公和陛下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想的是,州牧位置如此高,怎么能让一介寒门窃居。他们想的是,州牧受过容老将军的恩惠,谁知道你是不是站在容家这一边的。”

并州牧紧紧盯着她,似乎是想透过她的伪装看清她隐藏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衡玉放松下来,重新坐回原位:“就怕州牧大人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坐立难安,倒不如难得糊涂。”

她这番话,其实已经差不多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并州牧不是陈虎,也不是胡云。天下共分十三州,他能从一介寒门起步,到单独执掌一州,这已经说明并州牧的心性和能力。

如今她与并州牧地位悬殊,衡玉不会自不量力地收服并州牧,她现在想的只是与并州牧合作,把人拉上她的贼船。所以坦诚一些并无坏处。

并州牧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去向陛下邀功吗?”

“杀了我,并不能改变州牧当下的处境。但杀了乐成景可以。”

并州牧眼睛微微眯起:“你是什么意思?”

衡玉献上了乐成景必死的理由:“如果匈奴人胆大包天到潜入平城,刺杀乐成景成功,州牧大人说,边境这么不安定的情况下,陛下和朝中大臣们敢随随便便换州牧吗?他们已经废掉了容家,再废掉你,他们要用谁去领兵对抗异族呢?”

并州牧不语。

许久后,他轻轻微笑:“你憎恨乐家人,借我的手杀掉乐成景。如此一来,你能握住我的把柄,让我庇护你。不得不说,这是一石二鸟的计划。”

顿了顿,并州牧抬手拍了拍额头:“我倒是忘了胡家。什么一箱金子都是假的吧,你与胡云交好,等乐成景身死,胡家人必然会得到释放,到时候你还能再得到胡家的友谊和忠诚。”

他鼓起掌来:“这番计策一石三鸟,精彩,太精彩了,难怪你能轻而易举就糊弄了我的幕僚。”

只是从只言片语,并州牧就成功推测出一切来。

衡玉平静道:“我是为州牧献策而来,州牧若觉得我说得不对,也可以不用。”

“你想要什么?”

“暂时只是想州牧为我行个方便。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并州牧垂眸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你的话我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