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个皇后

莫非是太上皇发现了什么?

是了,昨日嬴非非将那蓄水口的木塞子给破坏掉了,温室汤池里的热水都从蓄水口流了出去。

她昨日从蓄水口爬出去的时候,伙房里遍地是热水,整个后院的泥土地都被水浸透了。

而昨日大刺刺的跑进过斋宫的,只有她和嬴非非两人而已,虽然她们表面上装作了早已经离开的样子,但太上皇心思敏锐,没准察觉到了什么蹊跷之处也说不准。

林瑟瑟倒也不怕太上皇的试探,反正那温室里又没有摄像头,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他便是怀疑又能如何。

关键就在于嬴非非也跟来了,而且嬴非非还不会撒谎。

若是太上皇一问嬴非非,那岂不是全都露馅了?

林瑟瑟停住了脚步,本想让嬴非非先避一避,但话还未说出口,坤宁宫里便传来了一道略显深沉的嗓音:“你们两个进来吧。”

这声音是太上皇的。

她怔了怔,抬起头向前看去,却不见太上皇的人影。

看来太上皇还是个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她和嬴非非还未迈进院门,太上皇坐在慈宁宫里,便已经察觉到她们两个的存在了。

林瑟瑟抿了抿唇,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和嬴非非一先一后进了慈宁宫。

殿内不止是太上皇一人,他身旁还坐着手捧汤婆子的燕王,以及远处坐在靠背交椅上的太后。

他们三个人像是等边三角形一样,各自保持着安全距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疏离,特别是太上皇和太后之间,仿佛谁也不想搭理谁的样子。

林瑟瑟先对着太上皇福了福身子,而后又侧身对着太后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嬴非非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极了太上皇,她瑟缩着身子,跟在林瑟瑟身后对着两人请了安。

因为燕王的身份特殊,林瑟瑟只是对着他微微颔首,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太上皇面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好孩子,不必这般拘谨,快坐下吧。”

林瑟瑟心里头打鼓,这太上皇脸上不外露分毫的情绪,笑起来令人心底直发慌,也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世人皆道九千岁如何阴鸷暴虐,却不知太上皇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才是这世上最骇人的一类人。

她依言坐了下去,身子还没刚沾到椅子背,便听太上皇继续道:“听闻,你昨日和景宁一同去了斋宫?”

林瑟瑟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绷紧,她的面色略微有些僵硬:“儿臣昨日喝醉了酒,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她本想装失忆将此事糊弄过去,但太上皇显然不吃这一套,他侧过头去,面带温笑的看向嬴非非:“你昨日并未饮酒,应该还记得都发生了什么吧?”

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的,在说出那‘发生了什么’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微微加重了些。

嬴非非慌了。

她掩在衣袖中的小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眸底布满了慌乱之色,呼吸瞬时间便凝重起来。

她不会撒谎。

更不敢对太上皇撒谎。

犹记得十多年前,在上元佳节那日,因为她哭闹着想要放孔明灯,皇兄便从宴会上逃了出来,带着她去了摘星台上。

那摘星台原本是父皇为宝乐公主所建,在宝乐公主出嫁后便空置了下来,但摘星台内所有陈设都崭新如初,一如宝乐公主未出嫁时的模样。

她那时和皇兄年纪都不算大,两人踩着竹木秋千想要将孔明灯放飞,皇兄一手扶着高高的城墙,一手拽着她的手臂,怕她不小心跌下摘星台。

可那时刚刚下过雪,她脚底一时踩滑,不慎将那孔明灯打翻了过去,点燃了竹木秋千旁的一张画像。

虽然皇兄在第一时间扑灭了火焰,但画像仍是被烧出了一个窟窿。

太傅曾教过他们,做错事要勇于承担。

她想去和父皇认错,可皇兄却担心被父皇训斥,于是就将看守摘星台的太监推出去挡罪。

太上皇问那太监,为什么画像会被烧了一个窟窿。

太监惊恐的磕着头,一遍遍的重复着不管他的事,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烧的。

她亲眼看着一向笑容慈祥的父皇,当着她和皇兄的面,将那太监的十根手指一一剁下来,又用利刃活生生的拔去了太监的舌头。

他让御厨将那手指和舌头剁成肉糜,包在馄饨皮里,煮熟后就着刚烧开的热水,一股脑的灌进了那太监的嘴里。

她看着太监满嘴鲜血,面色狰狞的痛苦嚎叫着,她看见父皇笑容和蔼的抓住她和皇兄的手道:“你们看,说谎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一年,她才三四岁。

幼年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说谎话要付出代价’这几个字,却用血淋淋的生命为代价,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从那以后,只要她一想说谎,便会心跳加快,呼吸困难,甚至严重的时候还会呕吐到昏天地暗。

嬴非非不敢道出实情,若是让她父皇知道,她昨日和林瑟瑟顺着蓄水口爬进了温室里,又在温室内与陆想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先不说她父皇会如何她,她皇兄怕是就要先扒了她的皮才是。

可太上皇既然开口询问她了,自然不会轻易让她打马虎眼含糊过去。

嬴非非脸色煞白,喉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连喘息都变得十分艰难:“我,我……”

林瑟瑟打断了嬴非非,她缓缓抬起眼眸,神色平静道:“九千岁前些日子答应给儿臣作一幅画,许是昨日儿臣酒后失态,便扯上公主一同前往斋宫讨画去了。都是儿臣之错,请父皇莫要怪罪公主。”

太上皇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

就在林瑟瑟以为他已经相信了这说辞之时,他却又抬首望向了嬴非非:“景宁,昨日只是皇后说的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