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用在此时有些迂腐啊。
不是虞周看不起忠臣义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春秋思维做事,更何况为王与为士能一样吗?
难怪项籍后来会败给刘老三呢。
看到燕恒满脸赞同之色,虞周觉得自己以前琢磨的那些掌控一个人的小手段都可以扔掉了,这人傻透了,不用多此一举了。
虽然也有可能是遇到切身之仇脑子不够用,不过这同样能说明他骨子里那些东西。
“羽哥,你这个想法,跟范老、子房他们说过吗?”
项籍有些不耐烦了:“我跟他们有代沟!”
“……”
看来是说过,两大军师都不同意。
正在这时候,蒙亦也来了,两眼通红鼻喷粗气,板冠华服也已换成素缟麻衣,微胖的身型往屋里一挤,将剑放在膝前跽坐于席,一言不发看着二人。
见多了各种各样眼神,虞周还是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哀恸中带着绝望,怒火中透着决绝,其势之盛,甚至比当初对决沙场的时候更加骇人,如果之前那场大战他也有这种架势,相信自己用再多手段仍要付出惨痛代价,甚至胜负难料。
任什么都挡不住一个不要命的人。
“节哀。”
蒙亦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何时攻咸阳?”
“想开了?”
蒙亦摇头:“没什么想开想不开,二世皇帝祸国殃民,该由赢氏另选贤明,如此方为大忠。”
是秦是楚虞周懒得跟他争辩,直接一句话怼回去:“据我所知,始皇帝子嗣皆已被害,你即便领军靖难又能怎样?”
“那你们不同意喽?”
项籍闻言听不下去了,可他还未开口,只见蒙亦抽出长剑,飞快的在自己面颊上一割,说话间鲜血直流,染的丧服格外悲凄。
“借我三千精兵,蒙某发誓必定偿还,在下只求救出家父,事成之后远走大漠再不踏入中原。”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几乎是不留一点余地,虞周可以质问他这么干能有多大把握成事,但是绝不能对其决心有任何怀疑,身着丧服割面为誓,再说下去就该血溅五步了。
“借兵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此地距离代郡数千里,与阳周更是隔着千山万水,区区三千人,如果凿穿整个大秦救出蒙将军?”
“你有办法?”
“没办法。”虞周递过绢布令其裹伤,继续道:“不过有些想法也许可以借鉴。”
蒙亦此时明显没了幽默感,被一个大喘气稍稍作弄,他不怒不喜,面无表情道:“有何想法?若能救回家父在下万死不辞。”
虞周没有顺着他的思路说,反而问道:“那令堂呢?”
“……”
蒙亦一个激动,还真把这茬给忘了,被人提醒之后,他斩钉截铁道:“当然是一并救出。”
“那么令堂如今身在何处?”
“咸阳……”
士气可鼓不可泄,经过这两个问题之后,蒙亦冷静一些,可他握着剑的手并未松开,神情依旧坚毅。
“我刚才说这些,并不是要阻止你,而是要你明白救出家人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更加莽撞不得。
这样吧,我出两个主意,你看行不行,如果觉得实在不靠谱,再按你自己想的干,怎么样?”
“你说。”
“我们都是楚人,在咸阳既没有故旧也没有宗亲,所以救你母亲的事情需要你自己费心了。
想想你们蒙氏有什么交好的王公大臣,或者是兵主军将,不求他们出多大力,庇护蒙夫人几日应该可以吧?
就算这也过分,那么找人透露下咸阳现在什么情况,包括令堂现状总不难吧?你也是知兵之人,应该晓得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道理。
这样咱们才能有的放矢,成事机会大一些,是也不是?”
开头一个我们,结尾一个咱们,不知不觉之间让蒙亦接受了这个说法,稍露亲近:“此言不错,只是我父那边又要如何行事?”
“如果我说要稍损蒙将军忠名,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要名还是要命,这是个千古难题,从上古尧舜到飞机大炮满街跑的时代,选择前者的仁人志士从来不缺,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此刻虞周让蒙亦来选择,还是替他父亲作抉择,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要命,损了蒙氏忠名,即便救回父亲他又能原谅自己吗?要名,父亲身死存义,可是不孝的帽子随之而来,只怕到时以蒙亦的性情只能横剑相随。
眼见这家伙越想越深、眉头越皱越紧、脑袋都快冒白烟了,虞周随即补了一句:“你放心吧,我们没想让蒙将军一起作乱,在下有幸见过令尊一面,知道他是个忠义无双的柱国之将,这种事情不会勉强的。”
也不知道在蒙亦的心里到底琢磨到哪一步了,听到这话之后他长出一口气,面色轻松不少:“那你方才所说损伤忠名是指……”
“闹!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全天下都知道赵高与二世恶行,口诛笔伐的同时齐心去保蒙将军,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蒙亦一听就失望了:“赵高逆乱,断不会在乎些许声名,就算全天下知道又能怎样,诽谤连坐可让黔首如同羔羊,谁会出头?”
虞周点头:“确实是这样,恐怕到了这时候就算李斯闹起来也没用了,但是……如果三十万边军不稳呢?
蒙将军囚于上郡距离部下不远,如果这个消息被九原军所知呢?”
蒙亦的额头开始噼里啪啦掉汗,煞的脸上伤口生疼他都没察觉到,一份凉意顺着脚跟直窜后脑,心跳剧烈万分:“你……你这……你这是要陷我父亲于不义啊!此举与哗变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九原军不会真的造反,只是声援蒙将军保他一命,不过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九原军日后必定骨血尽换,一支精兵也就全废了!王离将军更是难逃死罪!
不妥,不妥!
我还当你有什么好心,闹了半天还是坏我大秦根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