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斯这个表现,赵高心里很高兴,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李丞相,也有他怕的地方嘛,丞相老了,胆子没以前那样大,心也不如以前那样决绝了……
挂着满面春风,赵高继说:“丞相,赵某有五件事,敢问丞相。”
“说……”
“赵高还请丞相摁心自问:才能可及蒙恬否?”
“……”
“功绩可及蒙恬否?”
“……”
“谋略可及蒙恬否?”
“……”
“人心无怨,可及蒙恬否?”
“……”
“与长公子扶苏的交情,可及蒙恬否?”
“……”
李斯垂下眼睑:“这五件事我全都不如蒙恬,中车令为何要责问老夫?”
赵高同样又是一个反问回去:“既然这五件事丞相均不如蒙恬,长公子若得嗣位,会任谁为相还用说吗?
那么李君侯,您要怎样才能保全印绶荣归乡里呢?”
也许是君侯的称呼让他灵台一清,李斯皱眉回道:“老夫本是上蔡的一介布衣,蒙君上看重位至丞相尊为通侯。
如今君恩尚未报,哪能忍心相负呢?
况且忠臣不避死,孝子不惮劳,李斯但求自尽职守罢了!中车令切勿再生异言,得罪了!”
话刚落地,李斯就要掀开銮驾车门往外走,赵高也不相拦,反而对着胡亥低声嘀咕:“少公子,您曾说人生在世如白马过隙应当及时行乐,现如今,丞相不让您行乐呐……”
“这……李丞相留步!咱们再商榷商榷!”
胡亥亲自说出挽留之言,顿时让李斯明白身后二人已经结成同盟,出了这个车门,也算是与他们俩一刀两断了,可是依他人老成精的经历来看,知道了这种大事而不景从的,通常落不着什么好下场,一个人横死已经是对方仁慈了……
打开车门之前,李斯扭头看了一眼,年轻的眼珠子已经有些发红,另外一双眼珠,说是毫无生命的死鱼眼更贴切一些……
叹息一声,李斯做着最后的努力:“想当年晋易太子的时候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身死为戮,纣王杀亲戚国成废墟……
少公子,中车令,逆天行事总有奇祸,会宗庙断绝的!我等怎可作此逆谋!”
胡亥还在傻乎乎的激愤莫名不明所以,赵高听到这个“我等”心中早已了然,眯起眼睛,他用寒森森的语气回道:“若是不为,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这种事情可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到了这一刻,李斯再也绷不住了,他不知道赵高对于自己的爱好为什么了解那么深,也不知道这话威胁的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整个上蔡李氏,想到此人身兼“行符玺令事”,再想想他对假传圣旨这种事情无所谓的态度……
符、玺、令,全是皇帝的,有多少?不知道……但是瞬间覆灭一族足够了……
李斯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要横死当场……
看到赵高的眼神像极了自己陷害韩非之时,老狐狸终于忍不住老泪长流,也是豁出去了说道:“罢了罢了,老夫生来便没遇到好时候,既然遇到乱世都没死,必是命有所托老天不收,唉!”
胡亥没停明白,继续问道:“李丞相,你到底答不答应?”
赵高脸上逐渐解冻,笑得如同外面逐渐回暖的天气:“李丞相,既然这样,写给长公子的那份诏书,便由您亲自执笔可好?”
不得不说,能从布衣混到丞相,李斯还是很有过人之处的,只是瞬间,这个刚才还在哭哭啼啼的七旬老者重新恢复法家弟子酷烈,一边研磨一边说道:“好,此事交给老夫来办,不只是长公子,蒙恬手握重兵一定要先行除去,至于蒙毅……既要战斩草,便要除根!等他回来立刻拿下!”
赵高看着那手好字,忍不住赞道:“李丞相大才,赵某自愧不如……”
整个过程,唯有胡亥一直似懂非懂,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也不知他心中哪根弦儿被拨动了,走到嬴政遗体前用绢布盖住先皇面目,这才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看到胡亥此种行径,赵高目无焦距的望向前方,仿佛能透过车身视物似的,心中感慨万分:沙丘,好地方呐,埋过一个赵武灵王,酒池肉林也在这里……
……
……
砀山。
“在下此来并未恶意,只是想见你们的头领刘季一面,我有话与他说。”
“你…你……你是谁?”
“在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并非你们的敌人,而是想拉你们一把才来此地。”
“笑话,拉我们一把?又是嗟来之食?周昌,改天找个人好好算算命,怎么三天两头有人找上门,莫非咱们都是星宿下凡呐?”
“哈哈哈……”
面对周围一片笑声,相里业并不在意,再度抱拳之际,他将包裹中的剑露出一角,朗声说道:“常闻沛县刘季喜好结交朋友,为何今日在下前来却要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