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的变故惊醒一干朝臣,李斯眼睛微微晃动,率先说道:“陛下因何大动肝火?臣等源于分忧,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看那样子,嬴政也是气急了,什么皇帝风仪什么身上有伤通通不在乎了,抽出辘轳剑,砍在案角气喘如牛:“卢生!区区一个方士,安敢欺辱于朕!朕要灭他满门!徒子徒孙,一个不留!”
淳于越似乎是开了挂,总能找到让皇帝火上浇油的办法,此时又把他那一套搬出来了:“陛下息怒,为人君者必以仁义当先,仁者施恩及物,义乃裁断合宜。
就算卢生犯下滔天巨罪,斩尽杀绝未免过于残暴……”
嬴政把剑往那案上一插,殿前宫灯全都无风而动,似是能够感受身边毫不掩饰的杀意,那殿上的君王,也像年轻时甲胄在身一样。
“朕,就是暴君,再有多言,与其同罪!”
淳于越惊呆了,殿下群臣也都呆了,还从没有哪个天子哪个诸侯会以暴君自居,这……这要是载入史册,不好说也不好听啊!
赵高几乎蜷缩成了一团,浑身瑟瑟发抖,有面临天敌一样的恐惧,有毫无胜算的无力感,还有……一点点兴奋,站在御座前面,无视一切礼法,好像,想想就让人迷醉。
斗嘴斗智,看的也是个气势,有这么好的机会,半生宦海的李斯怎会错过?
“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藏有《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淳于越感觉耳朵嗡嗡作响,头也有点发昏,为什么!每一个字都能听清,连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是要……烧毁天下诗书?烧毁各国史籍?
“不……不可呀陛下!此举万万不可!那是要受尽天下读书人唾弃的!陛下三思……”
嬴政手不离剑:“读书人,又不是只读儒家一家!”
听完这话,淳于越终于明白了,皇帝心中,早已偏向李斯的建议,自己这些人的举动,也让天子不满已久……
“陛下,臣等……”
“赵高,拟旨,准丞相所奏!”
刀子扎在身上都没那么痛,淳于越像条受伤的老狼,不敢再去忤逆皇帝,只恶狠狠的瞪着李斯,张口咆哮:“李通古!你这人面兽心的老贼,枉老夫与你相交多年,竟没看穿你的脏心烂肺!
仁义尽失,礼乐无存,苍天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高抬头看了看,被人指着脸骂,丞相的脸上很难看,而皇帝,似乎有些累了。
起身亦步亦趋的上前搀扶,却被推了个趔趄,左右看了看,自从淳于越开始骂街,再无一人与他同进同退,那还等什么?
“淳于太仆御前失礼,来人!带下去!”
“李通古,你这丧尽天良的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赵高,你这阉竖也敢代替君主发号施令,僭越无礼,禽兽一双!”
眼看殿前侍卫到来,扶苏心肠一软,对着父皇代为求饶:“陛下,太仆虽有失仪,也是一时情急之言,还请恕罪。
焚烧书籍更是事关重大,三思啊!”
嬴政心头的失望越来越重,宽仁是好事,不问前因后果的宽仁,那叫软弱可欺,这种性子,当个富家子尚且不足,如何撑得起诺大帝国?
“赵高,拟旨!”
“陛下……写好了。”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嬴政看了一圈,飞快的作出决定:“用印!今日起,赵高兼行符玺印事!”
“谢陛下隆恩!”
君无戏言,看着天子玉玺慢慢盖下,几位学儒的臣子不禁老泪纵横。
“刺客你们放跑了,逆贼也已攻城掠地,这个卢生要是再抓不到,朕就拿你们的脑袋顶数!
记住了!我要活,埋,了,他!”
饱含杀气的话语惊醒一干人,扶苏知道回天无力,只得拱手:“儿臣亲自去抓……”
“不用!”
“?”
“从今日起,你便赶往漠北,跟着蒙恬将军研习军阵之道,什么时候能把六韬和我大秦律法倒背如流,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