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下的时候,我躲开了。
“也许当时我接住她,或者仅仅是给她垫背,她就不会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近乎一种逃避危险的本能?主啊,我知道那个情景 她仰面倒在地上,血从后脑勺晕开 将伴随我的余生,如影随形。”
“你有尝试救她吗?”
“有。我用手帕捂住她的伤口,但是血仍然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顺着我的手臂流进袖子里。她的脖子呈现出怪异的弧度……”
泽维尔沉默了一会儿,说:“但这只是个意外,不是吗?”
“从事实上说,是的,”院长说,“然而,我的身上有她的血;她的脚踝上留有我五指印下的红痕,没有任何即将消退的迹象。我太害怕了,或许有人看见我离开房间?或许 我,院长罗伯特,要被当作杀人犯?”
罗伯特把尸体轻轻放在地上,血已经不再涌出。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心脏剧烈的震颤和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的耳朵在发烫。
猫跳下来,远远地嗅了嗅尸体,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在舔爪子。罗伯特怕它身上沾到血迹就会暴露自己,生平头一次摆出凶恶的表情,把它吓跑了。
,枝叶摩擦的声音像很多人在低语,像杂乱的脚步声。
“必须要在天亮之前解决这件事,我是这样想的。我注意到了那个还未完成的地窖。我把她连同带血的泥土一起埋下去,在旁边重新挖了一个浅坑,第二天,没有人注意到地窖的位置发生的变动;没有人想到她出了意外,只以为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终于选择出逃。”
“你做噩梦吗?”泽维尔问。
“每天。”罗伯特说。
“我一直觉得她的鬼魂还在修道院里。那修女死后不久,加文突然感染了风寒,高烧不止,我以为这是她的报复。我们雇了马车把他运下山去,一路上我都在祈祷。这孩子随着马车颠簸着,灼热的呼吸洒在我的手上,我由衷地想,只要有机会,我愿代他去死;只要有机会救他,我敢做任何事……
“修道院没有钱,我也没有,我们只能去公立医院。加文被医生推走了,我坐在走廊里,不知道后续要花多少钱,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办。我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只因为身无分文。
“然后,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说:‘你想必就是罗伯特院长吧。’
“我抬头看他。”
泽维尔屏住呼吸,院长也没有说话。他的两手放在膝头,摊开,盯着掌心看了许久,攥紧拳头,苦笑着摇摇头,像否定了那之后的所有人生:“他提出的要求和给出的承诺,我都全盘接受,他给了我一笔钱,加文用了药后,高烧很快退了,但那深渊是不可抽身的。从抗拒到依赖没有用掉我太多时间,也许从本质上我也只是一个软弱的、容易沉沦的人。我手上的每一针、每一笔另作他用的捐款,都在把我往下拉扯……修道院变得越来越富有。大家看见足量的面包和黄油都很高兴,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可笑的是,唯有这些事才能让修士们健康起来,才能阻止死亡的灰马带走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