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师大学文凭是买的吗?”
这句话,他若是带着笑说出来,江绿汀也许就毫不介意,只当是句玩笑,可是霍易霆却是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简直把江绿汀气得两眼发黑,腾一下站起身走出了客厅。
她自小语文拔尖,小小年纪文章登报,原来也很清高骄傲,但挡不住生活所迫,人穷志短。在曙星这两年,修炼的几乎忘了脾气两个字怎么写,能忍则忍,只当是人生修炼。
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被霍易霆一激,竟然修为破功。
室外的凉风一吹,她又清醒了几分。霍易霆是学校股东,算是她的老板,她竟然敢拂袖而去,给他脸色看,这简直是要造反啊!
回到房间,她坐在桌前看着霍易霆房间的灯光发了半天的呆,左思右想都觉得以霍易霆的脾气,自己被辞退的下场是不可避免。
虽然一时发泄了情绪很痛快,可是再去找工作,实难如曙星这么如意。她心里乱纷纷的有点烦闷,索性开始收拾东西,做好明早离开的准备。
眼看快要八点半,她下楼去给同同讲故事,这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山鲁佐德讲了一千零一夜个故事,最终迎来美好结局,她却是卷被铺走人的下场。
江绿汀慢吞吞走下楼梯,心里说不上来的郁闷。
不知怎么会这么巧,霍易霆正好从花园里出来,看见她,便停在海棠树下,仿佛是在等她。
月华如水,即便他站在树影暗处,江绿汀也一眼看见了他。但她假装没看见他,垂着眼帘,低头匆匆往前走。
身后,霍易霆出声叫了她。
她只好停步,看着他从暗处走过来。
小楼廊下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投出一道冷而薄的瘦长身影。暖橘色灯光的缘故,霍易霆的目光看上去比往日柔和些许,只是依旧深邃幽沉,仿佛有说不尽的故事,看不透的心思。
霍易霆走到她面前,低声问:“还在生气?”
江绿汀瞬间愣住。
她怀疑是因为夜色昏暗,所以才导致她生出一种错觉,他的这句话,像极了恋人之间闹了矛盾之后的一句求和。
接下来更让她惊讶的是,霍易霆竟然用英语对她道歉!
这简直就跟听见“太阳打西边升起,世界是长方形的,人类是从外星球移民过来”一样的不可思议,石破天惊。
江绿汀一时间有点昏头昏脑,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委屈。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气鼓鼓地回了一句:“对不起啊霍先生,我大学文凭是买的,听不懂英语。”
说完就转身走掉,还没等她神清气爽地走了几步,就突然清醒过来:他给她道歉,显然是不打算辞退她。
她竟然没有就势下了台阶,竟然还胆大包天地进行了回敬。
去哪儿找这种工作,薪水又高,又包食宿,还有假期。没钱还硬气个屁啊,和人顶嘴能发财吗?负债累累还得瑟个毛线啊。
江绿汀在最短的时间内认清了自己是个穷鬼的现实,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小声小气地叫了声霍先生。
霍易霆停住步子,负手看着她。
此刻两人同站在大宅后面的那颗法桐树下,暗光下,可以看见他的容貌,一双眼却是黑沉沉看不见丁点的表情。
因为他平素言语不多,江绿汀都是从他眸光中练就读心术,猜心思。此刻完全束手无策,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生气。
霍易霆沉默了大约几秒钟没说话。
静默让时间格外漫长,江绿汀紧张兮兮的望着黑暗中的“冷面老板”,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枯萎,才听见霍老板慢悠悠发了话:“我正想夸你很有骨气。”
江绿汀羞窘得一张脸滚烫,默默咬牙:哼,等我有钱了,一定有骨气给你看。
“您不会生气吧。”
其实她想说的是,您不会辞退我吧。
她站在明处,一双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光,亮闪闪如黑色玛瑙,霍易霆又沉默了几秒没说话,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啊,霍先生您当然不是。”
“这世上,没几个人比我大度。”
霍易霆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江绿汀捂着胸口舒了口气,还真是虚惊一场。
周四是学校建立十周年庆典,能歌善舞的老师被组织起来排练节目,江绿汀五音不全,没有参加。同事魏静这几天生病住院,便把她养的一条黑色泰迪拜托江绿汀照顾几天。
小狗名叫“小煤球”,也基本上算是大家的共同宠物。下班后江绿汀牵着小煤球在小花园里遛圈,不知不觉想起了她曾经送给傅明琮的那条小狗502。
傅明琮应该早就把它送了人吧。
正在出神,沈卓打来电话,邀请她一起吃晚饭。
江绿汀忙说:“我正准备周末请您吃饭呢,今天我请客。”
沈卓一口答应,约了六点钟到校门口接她。
江绿汀把小煤球带回宿舍,然后换了件衣服,准备好银行卡,走到校门口。
没想到沈卓来的这么快,竟然比她还早到。
他本就生的高大俊朗,气宇不凡,身后又停着一辆漂亮的红色跑车,整个人抢眼到路人纷纷侧目。
霍易霆的容貌已经好看到万人之上,但他是雪峰上的冰,深谷里的风,沈卓比起他来,是另外一种温暖亲和的俊朗,是指尖的春水,三月的暖阳。
江绿汀做好了准备要破费一番。谁知道,沈卓领她去的饭店,是一家比较雅致的私房菜馆,而且老板娘是他的朋友,怎么说都不肯收钱。名义上,沈卓让江绿汀请客,实际上等于是沈卓请了她。
江绿汀本来是要请客吃饭以示谢意,结果一分钱没花,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便问他平时喜欢什么休闲活动,想要继续请他去消费。
沈卓笑了笑:“倒是有一个地方蛮喜欢,不过,只怕你不会喜欢。”
“什么地方?”
沈卓卖了个关子,含笑不答。
江绿汀还以为是什么风月场所,心里有点发毛,但既然是请客,也只有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