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十分专注又紧张地看着我,眼眸中漾着晦暗不明却又渴望的微光。
又是那种求救般的神态,仿佛只要我说一句“是”,他的世界就会彻底崩塌。
如果太宰治真的死掉,杀中原中也这件事确实会变得轻松许多,但是……
我沉吟片刻,实事求是道:“对我而言,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于他人,是十分无能且懦弱的行为。还有,想要达成目的并不是只有一条道路。”
接着我立刻问他:“你刚刚让我杀了你逃生,是真心的,还是试探?”
“真心的。”太宰治的声线缓慢而清晰:“对我来说,你活下来并且未来过得开心自由,比任何事都重要。”
“而我的生命……”他的话音里透着微薄又无限拉长的疲惫:“这种千疮百孔毫无意义的生命,没了就没了吧。”
我抿了抿唇,然而不等我回话,他立刻笑眯眯地问道:“所以可以请你杀了我吗?”
“不可以。”
我想都不想的拒绝,而太宰治也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
我扬起眉梢:“嘴上说着‘杀了我’,脸上写着‘救救我’,看来你的身体比嘴巴诚实。”
太宰治睁大眼睛,表情空白。
我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我隐瞒的那些真相,到底有多重要?”
太宰治迅速回过神,看上去消沉了不少。
“能让我下地狱。”
我若有所思。
和我有关,能让他下地狱的真相……总不可能我们是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妹吧?
然后我就听到太宰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为什么要怀疑我?”我弯了弯唇角:“我明明一直都很喜欢你呀。”
太宰治:“我不是说那种对色相的迷恋,而是走心的——”
我在胸前打了个叉:“坦白局结束了哦。”
“诶?”太宰治不满地看着我:“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这也太狡猾了。”
我眨了眨眼睛:“你也可以再开一局。”
太宰治叹口气:“那还是算了,你不想说的,我再问你也不会回答吧?”
“这一点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眯起眼睛,语气笃定:“我会找出来的,你隐瞒我的事情。”
海水此时没过我们的小腿,目测一个小时后将淹没整个舱室。
“你说,一个小时内能解决战斗吗?”
太宰治看向窗外的海底,淡声道:“变量太多,我也不能确定。”
“氧气瓶大概能坚持半小时。”我算了一下:“如果一个半小时我们还没等到救援,就真的要同生共死了?”
太宰治没说话。
我继续说道:“唉,其实很多年前我也想过死掉算了的。”
太宰治猛地抬起头看向我。
“我觉得我像个清醒的疯子,独自一人在人迹罕至的北极圈待了几个月,那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两手一摊:“所以说,人只有在失去什么的时候,才会忽然发觉那件东西的珍贵。”
太宰治眸光幽深地看着我:“你说得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副那边始终没有新消息传来,想必还在苦战。
我和太宰治站在了桌子上。
“那些人冲着你来的,你得赔我损失。”
我扒拉着手指算账:“部下的医药费,破冰船的修理费用,耗费的弹药,精神补偿费……”
“都赔给你。”太宰治认真地说:“整个港口黑手党都可以赔给你。”
我斜眼睨着他:“等你谋权篡位成功再说。”
水淹到我肩膀时,太宰治忽然伸出手,托在我腋下,把我抬高了一点。
“我知道水压着胸口很难受,会喘不过气。”他说道。
“这是入水经验?”
“算是吧。”他面不改色道。
我看了眼周围,涩泽龙彦的头骨已经被水淹了。
“我不喜欢沉溺于无法挽回的事,见过他,这件事就翻篇了。所以你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嗯,不做了。”
我垂下头,抱住太宰治:“还是有一点点难过,借我抱一下吧。”
“想哭的话也没关系,哭多久都没关系。”太宰治拍了拍我的后背:“就算超过三十秒也可以,你想抱多久都给你抱。”
“哭还是算了吧,浪费体力,而且也不至于。”我反而笑了笑:“谁能让我哭出来,算我输……啊,假哭不算,床上也不算。”
太宰治笑了,又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你总能见缝插针的口嗨?”
“调节气氛嘛。”我一本正经道:“就算快死了也要保持愉悦的心情。”
太宰治抱住我的手臂紧了紧,“不会让你死的。”
“太宰治,别太信任我,也别给我真心。”我沉默片刻,继续轻声说:“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许真的会做出杀掉你逃生的举动哦。”
“我一直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他安抚般说道。
海水没过头顶,氧气瓶的存氧量逐渐下降。
我们轮流使用着呼吸罩,氧气量即将耗光时,我将呼吸罩再次递给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