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也有妻儿,也得过过有烟火气日子。”
宁娆扑在他怀里,手有一搭无一搭地摸着他腰间垂下玉玦:“景桓,你真好,我真想快点把你想起来。”
江璃倒是一阵恍惚,视线虚虚散散,好半天才重新聚起来。
轻幽地笑道:“阿娆,好人是你。过去我太想做一个勤政爱民明君,一头扑进朝政里,分给你时间、为你做事情少之又少。反倒是你,默默地跟在我身边替我操持起居琐事,料理后宫家事,为我扫除后顾之忧,体贴细致,从无怨言。我习惯了你照顾,可竟忘了,十五岁时未出阁阿娆是这般跳脱欢快性子,你是为了我将自己生生锤炼成那样一个耐心细致、贤惠入微妇人。”
“或许从前你已经太累了……”
宁娆并不能全部体会江璃心中所想,可是她心却出奇平静,全然没有他说那般委屈。
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那些重新拾起关于江璃零星回忆,或许是有喜有忧,有甜蜜有苦涩,但自始至终却从未有过怨怼、悔意……
无论是好是坏,一直都流畅、自然地往下走,从来没有想过回头。
她惊于这样感触,手抚到江璃胸膛前,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幔帐外声音打断了。
“陛下……”崔阮浩踯躅于帐前,犹犹豫豫。
江璃松开宁娆,快步绕到了帐外,附耳过去。
崔阮浩压着嗓子说了几句话,宁娆听不分明是什么,只是见江璃身形一滞,歪头吩咐:“让他们去西暖阁等朕。”
他回来,些许歉意地对宁娆道:“阿娆,我有些事……你能先回昭阳殿么?我晚些时候会去看你。”
宁娆头上瞬时冒出些黑线来。
不是说亏欠她吗?不是说要陪她吗?
呵呵!
江璃察觉她面色不悦,犹豫了犹豫,道:“申允伯徐怀奕和他母亲从琼州来了,递表觐见,好歹是功臣之后,我不能晾着。”
申允伯……
宁娆乍一听觉得有些耳熟,略一细想,霍蹿起来,炸毛:“你一大清早把我扔下,要给你表妹去收拾烂摊子!”
江璃把她摁到冬青釉绣墩上,放软了声音:“事情已闹到跟前了,我若是躲着不见,到不了明日这谣言就会传遍长安。”
“什么谣言?”宁娆仰头,眨巴着一双莹澈眸子问。
江璃微低了头,轻咳一声,却没言语。
“谣言就是你跟南莹婉不清不楚!你这皇帝陛下要跟臣子抢女人,心虚才躲着不见!”
宁娆又要蹦起来,被江璃再度摁了回去。
“所以啊……为了堵住这些细碎口舌,我不能躲着不见,不然还真成了我心虚了。”
宁娆郁闷且别扭地摸着垂下发丝,垂眸静默片刻,突又抬头:“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幔帐外响起故意放重了脚步声,是内侍无言催促。
江璃道了句“也罢”,让玄珠和墨珠进来给宁娆梳妆,又琐琐碎碎地嘱咐了她一些事,“不许乱跑”,“不要衣衫不整地出来见人”,“不要跟前朝臣子无遮拦地打照面”……把宁娆烦捂住了耳朵,江璃才堪堪出来。
宣室殿四帷高悬,初夏风含着微醺花香杳然沉静吹进来,将绿鲵金鼎炉飘出打散了。
那迷蒙烟雾中安静站着一个人,身形长颀,一身素服,白玉束冠,如是从寡墨洇水画中走出来。
听到响动,他回头,忙要鞠礼跪拜,江璃看着他腋下拐杖和重重包扎腿,摇了摇头:“申允伯不必多礼,朕准你不跪。”
徐怀奕身边站着一个越四十多岁妇人,也是一身缟素,银箔白花点缀着发髻,妆容寡淡,再无任何装饰,看上去端庄娴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