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上煮着的这壶水水少,稍待一阵,便沸腾了。闻灯斜斜倚在窗上,看步绛玄用那双修长劲瘦的手打开茶罐、舀出少许茶叶,再翻起壶盖,将茶叶倒扣放进水中。
数息过后,这双手将茶汤倒出,开始分茶。
静室里有两个人,而他也已习惯每次分出两碗,当第二碗倒满,才略略顿了一下,察觉不对。
闻灯“诶”了一声,将那碗茶拿到手中,仍是倚窗的姿势,目光落在步绛玄身上,忍不住要笑。
这时候,步绛玄视线上升,停在闻灯眼眸上,和他对视着,道:“他是程复惊。”
闻灯要笑不笑的表情僵住了,隔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是程复惊?”同样的话,但语气截然不同,步绛玄所说,是语调平平的陈述肯定句,而闻灯则是又惊又疑。
步绛玄“嗯”了一声,轻抿一口热茶。
闻灯紧紧攥着茶杯,一双眼瞪圆,将步绛玄看了又看,不敢相信方才听见的话:“你再说一遍?”
“他是程复惊。”步绛玄当真再说了一遍,并且还补充:“凌云榜第四的程复惊。”
也就是和他定亲的那个程复惊。闻灯忙喝了一口茶压惊,但这茶出炉得过于新鲜,一时不慎,竟是给烫着了舌尖。
他呼了一声痛,将茶碗一放,急匆匆从果盘里抓出一个柑橘,剥开吃下。
步绛玄说程复惊心怀不轨,指的恐怕就是此事。
陈复,程复惊,两个名字摆在一起,确实是像。仔细一想,这人模样和举止言谈,何尝不是如闻清云层描述的那般,俊朗清雅,斯文有礼?
可陈复,不,程复惊为何以假名同他结识?是怕尴尬?那现在就不尴尬了吗?以后就不尴尬了吗?
闻灯心念电转,寻思起程复惊的行为动机,又回想一番今日所见,复杂的思绪化作一句感慨:“……难怪他的境界在清净境巅峰。”
步绛玄眸光轻轻一动,继而
敛低,看向茶案上的茶碗。
这是今年明前的白茶,茶汤颜色不深,映出的倒影亦浅,可闻灯倚窗的身影,偏生投落下来。
他端起这碗茶,慢慢晃了一下。
闻灯不曾注意到步绛玄神情动作间的细节,心思仍在转。他想着,他都把婚事给退了,程复惊为何还要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