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双手拢袖的秦恒,站立对面,身形佝偻,脸色苍白,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尤显深邃明亮,清风拂过,将之两鬓青丝吹得前后轻摆,白袍虽染淤泥,但却遮盖不住年轻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内敛韵道。
他平静看着欲转移视线,却遭到失败的皇甫中庸,待到对方嘀嘀咕咕痛骂了李暮二人一通,这才说道:“皇甫大人若是无计可施,便想以“围魏救赵”的计策,逼秦某就范,那只能说我之前高看了大人你,鱼漏底掌舵人的手腕,也就比我面前喝茶的茶碗,大上那么一点。”
皇甫中庸没再骂骂咧咧,两只手搁在桌子上,轻轻转动茶碗,嘴上笑着道:“先是摆出强硬姿态,后又钝刀子割肉加威胁,现在又来激将法。”
说到这里,皇甫中庸忽然抬头看着年轻人的眼睛,继而又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从刚才相遇到坐下喝茶,这屁大一会儿时间,想到如此清晰的应对之策,抓住老夫的行事脉络?”
秦恒缓缓道:“大人把事情想复杂了,秦某从头至尾都是在跟着大人的脉络走,即便有那所谓的应对之策,那也是大人送给秦某的。”
皇甫中庸心中斟酌半晌,之后便没再就此疑问纠缠下去,转移话题道:“对待鱼漏底中的大庆将士,以及炎庆池的放莲人,老夫不会真行那被人戳脊梁骨,骂我生儿子没儿的下作事。
大庆也好,北域也罢,这是两个阵营的事,我皇甫中庸就算对大庆憎怨再深,也绝不会将账算在这些铮铮铁骨的汉子身上。
说起来,炎庆池的放莲人,我是真的喜欢,既敬佩又敬重。我很明白,假如是我鱼漏底的刑官,被大庆所掳,在炎庆池受相等待遇,挨不住大刑折磨,暴露大蛮王朝秘事的肯定要比咬死不发一言的多,我是真的羡慕大庆有这样的谍官,二十人中都不见得会有一人暴露大庆核心秘事。”
皇甫中庸长叹一声,“是真的羡慕啊。”
不等秦恒说什么,皇甫中庸又道:“礼法,礼在前,法在后,北域人虽被外人称作未开化的蛮夷,但我皇甫中庸还是读过几年圣贤书,深知读书人的傲骨,沙场武夫的铮铮铁骨,都是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老夫前面所言,被小友狭义认为是威胁,其实不是……”
秦恒皮笑肉不笑道:“皇甫大人将这般肺腑之言,说与秦某听,不觉得有欲盖弥彰之嫌吗?”
“说到底,双方阵营不同,鱼漏底与炎庆池,都不是道德君子,皇甫大人又何必惺惺作态。就算大人说自己是儒家圣贤,也要有人信不是?这般标榜,无任何意义!”
皇甫中庸停下转动瓷碗,神情颇显无奈,慢悠悠道:“难怪常言道,读书人张嘴论是非,比之剑客用剑刺人心窝,还叫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