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口回答:“周围黑黑的,我觉得快要下雨了。”
尸检结果说,陈妙香大约于离家出走的当晚八点至十点坠楼而亡。
不巧的是,那天夜里七点下起暴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八点才停止。
倘若没有这场雨的掩盖,没有阴沉沉的视线妨碍,也许附近楼房住户会提早发现这个逗留在六楼教室的奇怪小孩,也许她坠楼的动静会惊动保安,也许她可以更早地被送去医院、接受抢救。这一系列的也许,只需要实现其中一个,也许她就能活下来,拥有无限美好的未来。
时间、天气都对上了,两个女生对望一眼,继续问:“他是那个害你摔倒的人吗?”
她们问得郑重,香香隐约领会到这是个相当重要的问题,不容敷衍。便歪斜脑袋,一根手指头点着下巴,努力地想了很久:“不知道,不记得了。”
“你真的很喜欢音乐老师?有多喜欢?”姜意眠换一个问题。
“就像喜欢新裙子一样的喜欢!”不假思索。
“香香有什么讨厌的动物?讨厌鱼吗?”
“没有很讨厌吧。”说得不太确定:“反正香香只喜欢小猫咪,要小小的,漂亮的猫咪。”
a学姐并不太信任反复无常的小鬼,一句“你没记错?”活像捅了马蜂窝。
小孩子缺少耐心,一连回答好几个问题,本来就觉得不耐烦,没想到还受到质疑?陈妙香大小姐脾气上来了,立刻噘起嘴巴,大声命令祁放陪她玩游戏。
六点,社长发来信息:【楼下六年(3)班教室门没锁,来这集合。】
两分钟后,三位社团骨干成功会晤,交流各自进度。
“?我没听错吧?香香坠楼的时候,杨可能在现场??”
听闻这个说法,社长差点屁股一滑,摔下椅子。
“那他不就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四个字,几乎不敢说出口,瘆得慌。
“靠谱吗?”他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左看看,右看看,迷之有种自己是杀人犯的不安感。
谁知爆料人云淡风轻。
一个说:“不一定。”
因为陈妙香生前的记忆残缺不全,而且相当零碎。好比厚厚一本书撕成一页页,烧成一片片,上面有关杨永名的记录少之又少。
连陈妙香本人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喜欢音乐老师,为什么要在下雨的夜晚跑到音乐教室。一旦被问急了,就捂着耳朵不听,抱着脑袋喊疼。她们身为局外人,能打听到什么?
一切不过合理推测而已。
一个反问:“你没进展?”
“怎么可能!”
社长连忙说起自己的发现:杨对香香的特殊关照是真的,经常私下授课,指点钢琴。
住院是真的,起因有关香香也是真的。但杨是否有过女友、是否被石头砸伤,都存疑,没人知道香香发怒的原因,‘学人精’也没听说过音乐老师有女朋友的传闻。
“三真七假。”学姐低语,社长默契地接上下一句:“撒谎的最高境界。”
这么一来。
“有四种可能。”姜意眠迅速进入分析状态:“第一个可能——”
“等等。”学姐指着黑板:“情况复杂,建议用工具,免得单细胞生物听不懂。”
社·单细胞·长毫无自觉,疯狂点头,拉兄弟下水:“没错,祁放反应慢,这会儿又陪香香玩游戏,等下回来保准跟不上我们的思路。”
“……”
世界上这么没自知之明的人也是不多哦。
姜意眠走上讲台,抬手用粉笔划出两行四列,行头分别写下:陈妙香、杨永名。
“第一种可能,他说谎,她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社长像条兴奋的哈巴狗(对不起,无贬义,真的像),高高举起胳膊。
“……你说。”
“ok,这个情况我们下午讨论过,结论是:杨心里有鬼,对吧?”
说完,社长一脸‘夸我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可惜在场两个不同的女生、相同的漠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高兴就好。
“第二种可能,她说谎,他没有。”
“还有这种可能吗?”社长难以接受:“香香才几岁,应该不至于说谎吧?”
a学姐有别的看法:“世界上没有不可能,年龄只是年龄,不代表其他。”
姜意眠则语气平静:“假设杨永名没有说谎,依照他的描述,陈妙香具有聪明、偏执、自我、喜怒无常、无同情心等性格特征。在社长这种‘小孩子不会说谎’的认知前提下,她既然有能力欺骗杨永名,当然也就有能力戏耍我们、利用我们。”
“好吧。”社长喉咙滚动,艰涩地接受这个设定:“你说她利用我们……?”
“她想见杨永名。”
“无论出自什么心理,截止目前,陈妙香对我们提出唯一的、迫切的要求是带杨永名去音乐教室。结合他们之间的过往,我个人认为,她想报复杨永名的概率远远大过宽慰。”
还有第三种、第四种可能。
一番讨论后,黑板上的示意图变成:
陈妙香x√√x
杨永名√x√x
:杨撒谎,他对不起香。
2:香撒谎,意欲报复杨。
3:都撒谎。
4:都没有撒谎,可能存在视角盲区或主观利己言论。
至此,事情越变越复杂,或许会牵扯上一桩尘封多年的杀人案。
“到此为止吧。”学姐靠着椅背,语出惊人。
尽管她没把话说全,社长还是一秒领悟她的意思,猛地跳起:“那怎么行?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接到的像样委托,来回跑了这么多趟,就像你跑八百米,眼看要到终点了,现在放弃不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