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姜意眠被一阵剧痛惊醒。
陆尧睡得浅,察觉不对,难得出声询问:“怎么了?”
可她不自觉卷起身体,迷迷糊糊的,就只知道疼。
感觉像几十把剪刀在体内胡乱搅动,五脏六腑都被剪成碎片。
鱼尾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原本流光溢彩的鳞片仿佛被稀释,蒙上一层令人不安的浊灰。
“到底出了什么事?”分明是关心的,但实际上,陆尧冷硬的语气更接近质问:“回答我。”
“……疼。”
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陌生,身体又冷又热,姜意眠良久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没关系,我躺一下。”
“哪里疼?”
将人翻过来,她已是脸色苍白,瞳孔涣散。
可能真的疼得厉害,大大的眼睛氤氲水光,看起来委屈极了,像哭了一样。
陆尧不禁皱了皱眉,冷着脸,反手往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一划——
下秒钟,浓重的腥气弥漫,一滴滴蓝黑色的血液从他指尖溢出,迅速溶入水中。
“这是什么……”姜意眠下意识推他,抗拒来路不明的古怪液体。
然而被陆尧强硬摁住,径直将手指塞进她的嘴里。
……是,血吗?
闻起来非常糟糕,看上去也很诡异。出乎意料的是,陆尧的血尝起来竟有着淡淡的甜味儿,像牛奶。
“吞下去。”
他将两根手指抵在她的喉咙上,力道不大,好似一个严厉的教官,非要亲自检查他的囚徒是否执行命令。
突如其来的腹痛让姜意眠意志混沌,而混沌又让她反应迟钝,故而难得的温顺,乖乖照陆尧的要求行事。
细嫩的喉咙小幅滚动,在他指下轻微发颤。
香甜的血液顺着喉道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内部,很快与这具身体原有的血液,亲密无间地交融在一起。
疼痛立刻得到缓解。
意识逐渐陷落。
没过多久,她便含着陆尧的手指睡着,并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姜意眠变作一株枯萎的藤蔓,根茎残破,迫切地缠绕着一块冰冷的大石头,似乎在朝它索要某种物质。
——给我。
——请把那个东西给我。
——拜托。
模模糊糊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娇软又黏腻:(删除七个字)
她好惊惶,好无助。
近似被烈火灼烧的植物,沙漠里奄奄一息的鱼。
泪水簌簌往下掉,身体四肢不管不顾地缠住那块石头,如同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哭又闹地渴求着那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意义、能够彻底拯救她的东西。
一直哭到声音都沙哑,那块石头才冷淡对她说:“你没有喊我的名字。”
于是她喊出他的名字。
一次,两次,无数次。
一边喊一边发出小动物般呜呜咽咽的啜泣,感觉过去一千年一万年,它总算肯把那个东西给她。
它给她了。
温热的,甜蜜的,浇灌在植物根处,她为之餍足,深深地迷醉其中,身上开出一朵朵糜烂又美颜的花。
“谢谢。”
“谢谢你呀。”
她说着又去热烈地亲吻它,唇齿交缠间,隐约意识到微妙的异样之处。
——是舌头。
她愉快地想,原来这块石头长着一条分叉的舌头。
真有趣。
次日清晨,姜意眠恢复清醒,脑海里依稀残留着一些画面。
鲜血,藤蔓,石头……什么的,很难分清到底是昨晚发生过的事情,抑或纯粹做了个无厘头的梦。
问陆尧,陆尧照旧不答。
试图验证他的舌头形状,结果只得到不带感情的一个冷眼。
好吧。
鉴于对方手上没有伤痕残留,姜意终究还是将一切归为食物中毒所导致的幻觉。
而且受到后续影响,她一连精神不振了好几天。
头脑昏沉,尾巴褪色,不管怎么吃、吃什么,皆会引起剧烈的反胃及呕吐,日夜不分地沉沦在梦里。
期间陆尧鲜少离开洞穴。
他的作息极度规律,活动也简单:天黑就睡,天亮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