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当年责罚陈华,甚至罢黜储君位,朝野一片震愕,如今又许他参朝议政之权,再次激起无数水花。
如今能参与朝会的,除了当初的太子,只有五皇子。
圣人此举,无疑是向众人表明,自己有心。
朝中百官向来是探风做事,见圣人如此,康平王府门前再次络绎不绝,薛道也借了光,在三月份被升为文昌省左丞,又五月,转调鸾台省,任右谏议大夫。
进了鸾台,薛道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天近八月,林照本就厌热,更别提待人接物,一切事情都交给了薛定,他的腿伤刚好利落,只是不能大跑大跳。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薛道进了鸾台,有了驳谏之权后,薛府门可罗雀,每日前来礼贺的人恨不得将门槛踏平。
薛定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更把脸扬到天上去,冒一天将李幼珊的舅舅都给拦在了门外,三庆说了一嘴后,薛定连滚带爬的跑出去相迎,那副头顶生烟的样子笑的三庆肚皮。
六月起,薛道就去提了亲,两方有意,这事自然顺遂,这两个月薛家和李家在走礼,人家舅舅是来做客,商量正日子的,本来两个孩子是不应该见面的,但架不住李幼珊的脾气,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定日子是大人的事,薛定出了正堂,问起心上人,说是去汀兰水榭了,他立刻腹诽,这李幼珊一来就去找林照,看来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大摇大摆的去了花都院,林照让人在树林里扎了秋千,两人正在说悄悄话,薛定在身后的不远处停下,看着坐在秋千架上,如风柳一般的李幼珊。
她裙摆翩然,早已不是那个酷爱夷服的顽劣少女。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林照侧眼,轻薄的披帛垂在臂弯,语气温柔如水,好像能化解这世间的一切冰霜。
薛道回来快一年了,世人都说薛道是陈国第一好郎君,有此偏爱,她的性情比之从前的通透坚毅,更多了些和软和温蔼。
李幼珊眉头蹙愁,口中道出一个名字来,李嘉。
林照倒是听过这个名字,记得是李幼珊家里的远亲,是平怜从三庆的嘴里听来的,这人对李幼珊多有不端垂涎,薛定厌恶的很。
“老家那边想让我和他议亲。”李幼珊艰难的开口。
林照挑眉。
薛定微微一怔,心里刺刺的,李幼珊这般态度让他有些担心。
“李嘉的长辈耆老们,在老家的话语权很重,他们想让我回去,不想让我留在庆京,已经接连书信给舅舅了,但舅舅一概驳了回去。”李幼珊解释道,“我的爹娘在老家那边也很是难做,我若是不回去,怕是……”
“他们敢!”
薛定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李幼珊勐地回头,脸色有些泛白,想必刚才那些话已经被薛定听去了。
林照识趣儿的起身,优哉游哉的往汀兰水榭走去了。
李幼珊着急的想去拉林照,可林照脚步极快,她瘪嘴,不去看薛定。
薛定抱臂,一脸凶横:“怎么着?都是要过门的人了,还惦记着你的李嘉哥哥?你若是放不下的话,我大可成全你们,这青梅竹马的交情,我一个后来者如何比得?我又何苦自讨没趣儿?自取其辱?”
薛定的本意是想激一激李幼珊,毕竟她是野马性子,总是吃硬不吃软,谁知道李幼珊被他说完,眨了眨眼睛,含出一抹泪光来,薄唇轻颤,晶莹的水珠从睫毛上凝聚滚落,提着裙摆就要走。
薛定瞬间慌了,恨不得连扇自己几个耳光,自己真是个混账东西,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急急的拉住李幼珊:“佩佩,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幼珊抽回手来,不作声,很是生气。
薛定挠了挠掌心,那里还残存着李幼珊的香气,直缭的胳膊都麻酥酥的。
“我只是一时心急,想逗逗你,方知你不是从前的脾气,我日后必定注意,再不会惹你生气了。”薛定郑重其事的说道,“只是我想告诉你,不必担心岳丈和岳母在老家的境地,我会让大哥和嫂嫂在京中修缮房所,将他们接过来一起住。”
“自是不必。”李幼珊说,“这些事情还不需要你们薛家操心。”
薛定连连内疚,正色道:“佩佩,我是说,有薛家在,有我的,他们二老是绝对不会受委屈的,不过是连亲,隔着一层血缘,他们未必是真的想让你回去,我在这京城快二十年,亲兄弟还有算计,何况旁人,不过是眼红心热,自己楼塌水倾,也不许旁人盖高楼,你放心吧。”
薛定这么一说,李幼珊也有些恍然,对视着他明亮的眼眸,逐渐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