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正文完

如今重活一世,她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也就沈星阑这个大傻瓜看不出来,他的母后和弟弟都在跟他演戏。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星阑,他是被林皇后一手带大的,林皇后自幼就对他疼爱有加,对他来说,林皇后比他的生母还要亲,她就是他的母亲,谁会没事就怀疑自己的母亲。

而全心信任着自己母亲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玩得过将他心性摸得通透彻底的母亲?

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会知道表面温柔慈祥的林皇后竟是这等居心险恶之人。

苏长乐不着痕迹的看了林皇后一眼。

林皇后到底跟沈星阑有什么仇?她记得自己前世并未听闻林皇后与前皇后之间有什么嫌隙。

思及此,她不由得朝沈星阑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从小到大所以为的亲情和关爱全都是假的,最爱最信任的人还在他背后不停地捅刀,打从一开始就只想捧杀,也不怪沈星阑前世得知真相之后,直接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冰块,没有疯或一蹶不振,都是他心智足够强大。

在她怜悯沈星阑的同时,林皇后又跟两个儿子聊了别的事,待她回过神来,只见林皇后笑着摆手道:“既然乐儿一见季青就哭,只能再让阑儿多跑一趟相府了。”

沈季青看了林皇后一眼,似是不赞同的喊了一声:“母后!”

林皇后笑容温柔的看着儿子,轻声道:“就让你三哥送她回去,母后还有话跟你说。”

苏长乐看着两人一搭一唱,不得不佩服这对母子的精湛演技,若非她早已知晓他们的真面目,也差点要被骗过去。

她和林皇后行完礼之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这对令人窒息的母子。

出了凤仪宫,她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歌,显然心情极好,却在眼角余光瞄到身旁的沈星阑时,想到之后还有个庆功宴,脸上欢喜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这庆功宴她怕是避不开,沈季青既然敢做那等大胆之事,必然已做好万全准备,到时就算她装病宫里也会派太医来,不管她肯不肯最后都得去。

苏长乐看着沈星阑,眯了眯眼,希望他这辈子能聪明一回。

沈星阑察觉到她的探究,侧眸看着她,失笑道:“嗯?怎么了?”

“回家啦回家啦,”她笑嘻嘻的别开头,“快带我回家。”

能回家所以开心?

沈星阑原本漫不经心的眸色陡然一软:“好。”

唇角的温柔笑意稍纵即使,快得让人难以察觉。

苏长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是与前世记忆如出一辙,仍是那个眸子清冷慵懒,姿态肆意散漫,自大又幼稚,看了就想怼上一怼的讨厌鬼样,才又淡淡收回目光。

她一定是听错了,方才那一瞬间,她居然觉得这个‘好’字听起来有几分温柔。

但她也发现,这辈子的沈星阑的确不太一样,前世年少时他们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更不曾这般温言软语的跟她说话。

他们一直都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难道他也重生了?不,不可能的,沈星阑要是也重活不可能跟林皇后母子情深,也不可能有之前那些生动的表情,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沈星阑,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大冰块。

那就是她不记得这几年的事,沈星阑觉得她可怜,同情怜悯她了?

唔,这的确有可能。

沈星阑这个人嘛,嘴巴坏归坏,可他的心却是好的、善良的。

苏长乐一路都在想着事,步伐忽快忽慢,没发现身旁的少年也始终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身后半步。

这半步的距离,能将她所有姿容尽收眼底,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及挡下隐藏在她四周突发的危险,更能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自己最大的安全范围内。

这通常是随侍的站位,大齐的太子殿下如今却站在了这个位置,也不怕旁人看了会做何感想。

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婢们,头全都压得低低的,没人敢抬眼乱瞟。

两人乘上马车之后,安静了一整路的沈星阑终于开口。

“可还记得落马之前的事?”

沈星阑这是还在怀疑她是装疯卖傻?她都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落马前的事。

苏长乐随口说:“什么落马,太子殿下是要带我去骑马么?自从来到京城之后,阿爹都不带我去骑马啦。”

不过沈星阑这一提,倒是真让她发现这次的落马的确事有蹊跷。

她六岁以前长住边关,从小就喜欢骑马,六岁之后随着父亲回京,马术也从未落下,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落马。

那日她与温楚楚赛马,一向温驯的马儿却突然发了狂,不止甩飞她还差点踩踏上她,若非沈季青实时出现救下她,怕是得前世一样摔断手。

温楚楚是她最好要的朋友,她的父亲是御林军统领,姑姑为前皇后温初语,表哥则是太子沈星阑。

论矜贵与身份不止不亚于她,甚至在她之上,两人结识于太学,起初是温楚楚主动亲近她,后来自然而然结为好友,长大后更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她从来没想过,这最要好的知己,原来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倾心沈季青,甚至两人早就暗通款曲。

前世她想不透马儿为何会突然发狂,如今再世为人,知晓温楚楚对她本就不怀好意,哪里还不明白。

两人驾马前,她的衣裳突然被丫鬟弄脏,马场是温家的,自然由温楚楚为她寻来一套新衣裳。

新衣裳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当时她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就是那衣裳上的味道让马儿不受控。马的嗅觉本就灵敏,衣裳跟马都是温家的,温楚楚若想,很好做手脚。

苏长乐忍不住又看了沈星阑一眼,再次觉得两人真是同病相怜,真心相待,得到的却只有处心积虑的欺骗。

沈星阑似乎会错她这一眼的意思,居然抱起手,摸着下巴沉吟了起来。

“还记得如何骑马?想骑马孤明日便可带你去。”

苏长乐没有理他,只以为他在说笑,直到隔天沈星阑真的跑来相府,兴致勃勃的说要带她去骑马,才发现原来他昨天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

苏长乐:“……”

完了,沈星阑这蠢蛋居然连她胡说八道的敷衍都听不出来,这一世八成又要被林皇后母子俩玩得死死的了。

她看着坐在大厅低头品茶的玄衣少年,原本想不理他回后院去,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时,脑里总会莫名浮现那个一双眼死气沉沉,冷若冰霜的沈星阑。

她已经重活一世,不用再承受一次背叛,沈星阑却还是什么都不晓得,还一心以为林皇后是真心待他。

几番纠结之后,她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

少年见到她来到前厅,俊美绝伦的脸庞缓缓扬起一道灿烂笑容。

肆意爽朗,明媚纯粹。

有那么一瞬,苏长乐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甚至就该这么一直笑着。

难怪这位太子殿下平时虽然肆意轻狂,却能凭那芝兰玉树的表相骗倒无数京城贵女,风头更盛沈季青。

另一边,苏母听到下人禀报,说太子要带女儿去骑马,立刻吓得赶来前厅。

她的囡囡如今变成这样,这太子殿下已近弱冠之年,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小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

虽然在大齐男女之防并不重,只要有奴仆跟随,贵女们也可随意出门,但现在女儿什么都不记得,又与四皇子大婚在即,苏母自然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沈星阑被皇后宠得无法无天,再加上从小就被周围的人捧得极高,行事向来无所顾忌,苏母根本拦不住。

苏母最后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囡囡如今已和四皇子定亲,就算殿下从小和囡囡一块长大,也该避避嫌。”

原本眉眼还算温和的沈星阑,听见丞相夫人的这句话,脸色蓦地一沉。

苏长乐非常清楚少年沈星阑的脾性,看到他冷着一张脸,想到昨天那两人的针锋相对,知道他现在换跟沈季青不对付,母亲一抬出沈季青,誓必没完没了。

她故意皱起眉,任性无比地说:“我又不想骑马了,不骑啦不骑啦!”

前一刻还说什么也要带她去骑马的少年听到这话,唇线紧抿,狭长的桃花眼斜睨过来。

他左眼尾下缀着一颗泪痣,衬得他本就强大的气场更加地张扬倨傲,透着一股锋利而阴鸷的美。

分明不发一语,却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苏母立刻挡在女儿面前,紧张的满头大汗。

她知道女儿跟太子从小就不合,以前女儿脾气强还能跟太子有来有往,不被欺负,现在女儿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是太子的对手。

苏长乐却是一点也不怕。

她从阿娘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沈星阑,眨了眨眼,软糯糯地说道:“太子哥哥,我们今天不骑马啦好不好。”

这一次她清楚的看到,方才仍不可一世的少年,耳尖慢慢地、慢慢地,泛起了漂亮又好看的红。

沈星阑今日一袭玄色锦缎长袍,腰间的镶金托云龙纹玉带紧束劲腰,将他宽肩窄腰的漂亮线条完全勾勒出来,双腿笔直修长,乌发束冠,姿容无双。

这时再看,倒是看不出半分的清贵冷峻。

那双潋滟风流,惊艳了整个京城的桃花眸,一如往常的散漫不羁,唇瓣紧抿,居高临下的睨着人时,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还是那个被皇后溺宠到大,养得矜贵倨傲,目无下尘的太子殿下没错。

难道方才那一瞬,又只是她太习惯前世沈星阑的错觉?

苏长乐一路偷偷看着,她以为自己看得极其隐晦,却不知所有动作早就全都落在沈星阑眼底。

被看了一路的少年,几乎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瞄着瞄着,苏长乐发现沈星阑的耳根子又红了。

“……”她忽然又觉得沈星阑没有重生了。

她还记得前世两人敦伦之礼时,他凶狠得有多可怕,根本不知害羞为何物。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是她太想念前世的那个大冰块?

苏长乐无声的笑了笑,罢了,现在可可爱爱,莽撞傻气的小太阳沈星阑也挺好,只是不知她后来没了之后,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冰块沈星阑究竟如何。

大概,不会太好过……

思及此,她眼神蓦地一暗,情绪莫名低落下来。

两人不发一语,并肩前行,在要进明月轩前,沈星阑蓦地喊住了她。

“怎么啦?”她愣了下,抬眸的那瞬间,眼楮弯弯,笑了起来,看着少年时,眼里仿佛有星星,宛如方才的低落不曾存在。

沈星阑看着眼前笑容甜美的小姑娘,薄唇抿了抿,心跳又开始悸动不停,完全抑制不下去。

小姑娘生得雪肤花容,软玉娇香,个子虽然袖珍娇小,身段却是窈窕有致,杨柳细腰,娉婷婀娜,再加上那双灵动娇媚的美人眼,眸光一转,便可将人的魂儿都勾了。

可偏偏她的模样又是那么的纯真无邪,纯净却又妩媚动人,一眼便教人沦陷。

想起她方才双眼蓄满委屈的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沈星阑几乎是用尽所有理智与力气,才堪堪忍下冲上前去抱住她,将人拉进怀里疼惜的冲动。

他眼睫半落,微微错开眼:“沈季青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不敢再看。

苏长乐捕捉到他眼中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克制,迟疑片刻,决定再试一试沈星阑。

她缓缓低下头,不安的掰着手指。

沈星阑见她久久不语,头又转了回来,眉眼狠戾:“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捏紧拳头,大有要是沈季青真敢动她一根寒毛,他就立刻回头再将人狠揍一顿的架势。

“他没做什么。”苏长乐今天梳着垂挂髻,低下头时,露出了大半雪白脖颈。

少女肌肤柔腻似酥,娇|嫩得似能掐出水来,沈星阑双眸幽暗一瞬,再次艰难的别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