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睫乖乖坐在床上,目送红发少年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门边,一直等到门口的感应门关闭,整间病房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才终于松开了怀中抱着的被子,舒展腰肢放肆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穿的病服是一条宽大的白色长裙,里面除了条内裤外一片真空。好歹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苏睫自认胸前还算有料,所以刚刚奥格斯特在,她一直没好意思松开被子,就怕被看出什么……尽管她知道少年应该不太在意这个。
确切来说、不仅是少年,这个世界的所有alpha,其实普遍都有些性别观念淡薄。也许是因为联邦特殊的学制,让这些alpha从小就在军事化管理的特殊学校集中长大的关系吧,从入学到毕业参军,一直到退伍,年轻的alpha们身边环绕的基本都是同类,性别的差异在绝对的力量前基本不存在。大家无论男女,都一样地接受训练,只要足够强,女alpha吊打男alpha的情况随处可见。因此,在alpha们眼中,只存在a、b、o的差别,你说男女?——男性与女性不都是一样的吗?!
然而,这种平等观念在alpha内部畅行无阻,可一旦投射到alpha群体以外,就显得有些奇特了。就比如把苏睫一个女性beta和一名青春期的男性alpha放在同一间病房里吧,这在alpha们看来没什么,而同样的情况,如果换成一名beta或omega来处理,苏睫和奥格斯特有大概率会享受单独病房。毕竟,就算男女性别差异再小,实际也是存在的。岂不见外面的大商场,稍微讲究一点的,都会设立男女abo共计六种厕所呢(虽然男a厕和女a厕alpha们会很不讲究地混用)。
一个舒服的懒腰伸完,苏睫抬手招来一台在墙边待机的护理机器人。在这台名叫圈圈的机器人帮助下,她解开了右腿的固定装置,起身小心地从床上下来,坐上了由另一台护理机器人折叠变形而成的轮椅。雪青色的金属制轮椅运着她平缓地穿过病房的走廊,进入了盥洗室。在那里,贴心的护理机器人圈圈几乎接手了苏睫除上厕所外所有的行动,把苏睫照顾得无微不至。圈圈甚至给苏睫找来了她昨晚穿的衣物,它们已经清洗烘干了,苏睫把里面的内衣换上,总算不用再担心会露点。
等红发少年端着托盘走回病房的时候,她已收拾一新,正坐在窗前,透过硕大的落地窗观赏着外面的花田。
少年看到女孩一头披散的长发已经扎了起来,被一条粉白的丝带松松绑着,垂落在一侧肩头。微风袭来,丝带随风飘荡,奥格斯特瞟了一眼,发现它多次不知检点地从女孩露出领口的半截锁骨上划过,心中竟无端生出了几分嫉恨。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铺洒在苏睫身上,女beta头顶的黑发反射着阳光,形成一圈朦胧柔和的光晕。少年曾听好友如月提过,这样的光晕,被称作“天使之环”。他当时嗤之以鼻,可这一刻,当窗前的女孩听到脚步声,转头看来时,接触到她眼中纯粹的欢喜,他只觉得心头一颤,一瞬间,仿佛看到有无边的光自女孩身后倏地绽放蔓延。
砰砰,砰砰,砰砰。
头晕晕乎乎的,心脏在胸腔跳得飞快,血管里奔流的血液灼热得仿佛要沸腾。有那么一秒,他很想奔上前捧起她的脸,跪在地上虔诚地瞻仰她的欢颜,可他同时又自惭形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莽撞会惹她厌烦。
如月说得不错,奥格斯特想。他真的看到了天使。
恍惚而沉醉,少年的脚步停在了半路。
“你终于来啦,你说我们在窗边用早餐怎么样?”
苏睫嗅到了从托盘里传来的食物香气,她心情很好地朝少年招手。
被女孩朝气蓬勃的笑容所感染,少年脸上不由自主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很快,这抹笑又被他强行压下。出于一种莫名的、介于羞涩与恼怒之间的古怪心情,少年并不希望被她看出自己的好心情。于是他低下头,故作冷漠地轻轻“嗯”了一声。
只有托盘放下时双手轻微的抖动,泄露了一丝真实的情绪。
可惜苏睫没有发现。她在与自己的轮椅搏斗。
苏睫不太会操作身下的轮椅——直行还可以,但转弯的时候,总要在触摸屏上捣鼓很久。这或许是因为她是半路穿越来的,缺乏相应的成长环境。事实上,不仅是轮椅,对这个世界大部分需要手动操作的科技产品,苏睫都有些苦手。就比如此刻,她试着按动方向键给轮椅掉个头,开到餐桌边,但轮椅却不听话地原地打起了转,而且转速越来越快,简直想把她给甩出去。
好在奥格斯特一直默默注意着这里的动静。见形势不妙,他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了乱转的轮椅,手上用力将它稳住,双眼抽空在扶手边的电子屏上飞快一扫,然后就着这片刻的记忆,少年的手指舞蹈般飞快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苏睫只看到白皙修长的指尖一阵连点,“滴滴”几声响起,胡乱闪动的电子屏一下子漆黑一片,轮椅也停了下来,进入了休眠模式。
“真笨,到底是怎么点开自毁模式的,你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