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老猫看到耗子二姑那酷似老鼠的脸孔,越看越像老鼠,竟真将死人当做了一只大老鼠,老猫缺了条腿,三只猫足蹒跚着溜下房梁,两只猫眼贼忒兮兮地打量着女尸,根本不将屋内其余的人看在眼里。
陈瞎子等人正没好气,哪里会知瘸猫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估计它露了行踪,就要再从门缝逃出去,便也无心再去看它。陈瞎子让花蚂拐骑在哑巴脖子上,去拔钉在屋梁上的短刀“小神锋”,自己则同罗老歪说些个场面话,称自己是看那画像古怪异常,是以出手给它一刀,破了那古画的邪气,倒与这瘸猫无关。
正这时,忽听红姑娘怒喝一声:“贼猫,大胆!”众人急忙转身看去,那瘸了条腿的老花猫,正蹲在耗子二姑死尸肩上,一口口咬着死人面颊的肉,它见耗子二姑长得像老鼠,便过来啃咬。尸首脸上已经有一块肉被它啃了去,由于死者刚去世不久,灌入体内的砒霜尚未彻底散入全身,所以脸部没有僵尸毒,否则一咬之下,这三足瘸猫已经中毒死了。
陈瞎子怒极,破口大骂:“贼掰猫!如此作为,真乃找死……”此时他手中的“小神锋”还未收回,只好抓过罗老歪腰间插的转轮手枪,可又从未习过枪法,知道开枪也难以命中,当下便抡枪过去对着三足瘸猫便砸。罗老歪那柄左轮手枪是美国货,极为贵重,见陈瞎子拿了当作锒头砸猫,一是舍不得枪,二是怕陈瞎子走了火,赶紧伸手劝他息怒。
陈瞎子自视甚高,怎容那瘸腿猫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面前做耍,甩脱了罗老歪,径直对着瘸猫打将过去,但那瘸猫是只极奸滑的老猫,可能也有几分道行,丝毫不露畏惧之意,反倒冲着陈瞎子一呲猫牙,然后掉头咬掉耗子二姑的耳朵,一口将整个耳朵撕咬下来,叼在了口中,随即翻身逃窜,从死尸身上跃将下来,一溜烟似的钻入了门缝下豁口中,遁入屋外黑雨,倏然远去。
老猫虽然缺了一足,但动作油滑诡变,转瞬间便把“呲牙、咬耳、掉头蹿出、钻门缝逃脱”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陈瞎子出手虽快,终究离它有几步距离,竟没能碰到它半根毫毛。
罗老歪虽然脾气暴燥,平时杀人都不眨眼,但没陈瞎子那般孤高,觉得老猫咬了女尸几块肉,将它赶走也就是了,这里除了大帅就是盗魁,都是黑白两道上数得着的人物,犯不上跟只三条腿的瘸猫过不去;另外由于屋中狭窄,红姑娘被其余的人挡在里边,她虽有心去捉那老猫,奈何被挡在了里屋;而哑巴昆仑摩勒和花蚂拐,正叠着人梯在取梁上的短刀,所以陈瞎子一击落空,众人只好眼睁睁看着三足老猫叼了死人耳朵,一瘸一拐之中逃得远了。
按说这事搁在别人也就罢了,可偏惹得陈瞎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自出世以来,轻而易举地做了盗魁,统领天下卸岭群盗,挖了不少古墓巨冢,经营了多少大事,并无一次落空,使得他有些目空一切,一枪没砸中瘸猫不可忍,在罗老歪和他的手下面前失手更不可忍。
恼羞之余,一股无名的邪火油然而生,他就动了杀机,想要杀猫泄恨,看到三足瘸猫远遁,心里又是猛地一闪念,卸岭群盗向来自我标榜“盗不离道”,对王公贵族的尸体搓骨扬灰,可对一些穷苦百姓的尸首却极为尊重,遇到路倒暴毙的穷人,都要出钱出力安葬,虽然这规矩很少有人照办,可还毕竟是道上的行规,如今撞上了就没有不管之理。耗子二姑脸上少一块皮肉倒也罢了,可五官中少了一官,却是成何体统?从古至今,在历代葬俗丧制中,保持死者遗容的完整就是件很庄重的事,这掰猫太也可恼,绝不能轻饶了它,最起码也得把耗子二姑的耳朵抢回来。
说时是迟,那时却快,这些念头只在陈瞎子脑中一闪,他就对身后的四人交待一声:“都别跟来,某去去就回……”话音未落,已挑开门栓,晃身形跟了出去。那老猫去得极快,根本不容他再细想,迟上一迟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了,当下双脚一点地,施展出揽燕尾的轻功,寻踪一路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