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彩云心里其实也有点不痛快,这不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吗?但周大全说,他们做爹娘的,帮不上家成,也不能给家成拖后腿,就别去城里麻烦他了。她才暂时打消了心里这个念头,谁料女儿又提起,这不是惹她不痛快吗?
“进什么城?都要结婚的人了,还天天惦记着这些有的没的,回屋做你的衣服去,别回头结婚连件漂亮的新衣服都没有。”刘彩云没好气地说。
覃秀芳没想到她娘连考都没考虑一下就拒绝了,当场瘪下了嘴巴,哭兮兮地说:“为什么?人家春花的哥哥就带他们进城过好日子,我二哥为什么不行?娘,我不要嫁人了,我要跟二哥进城。”
刘彩云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脑门上:“瞎说什么呢,两家都要定亲了,你当儿戏啊?”
“不还没定下来吗?再说,就算定下来了,也可以带着田生一起进城啊。”周小兰抓住刘彩云的胳膊摇啊摇,“娘,你就只心疼二哥,不心疼我跟立恩吗?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嫁到田家,天天下地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吗?还有立恩,他没爹没妈的,在乡下多可怜,要是进了城,听说还能去学堂,以后有出息了,我大哥在地下也能安心啊。娘,以前最疼大哥了,你能眼睁睁地看着立恩在乡下种一辈子的地吗?”
生下大儿子刘彩云才在周家站稳了脚跟,大儿子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也最疼这个儿子,所以自然也很疼大儿子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
周小兰这番话着实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是啊,兄弟姐妹不就是该互相帮助的吗?家成有出息了,也要拉扒妹妹一把,再帮忙养育没爹没娘的侄子,谁家不是这样的呢?没道理他一个人在城里过好日子,爹娘侄子却在乡下孤苦无依。
于是,刘彩云松了口:“我回头跟你爸说说,等你哥回来咱们再提。你别声张啊。”
“嗯,娘,我晓得的,你就放心吧。”周小兰美滋滋地跑回了房,出门看到覃秀芳时,还得意地扬了扬眉。
看到她这幅神采飞扬的样子,覃秀芳就知道她已经说通了刘彩云。周小兰就是一杆好枪,指哪儿打哪儿。怂恿周家人进城第一步达成,接下来看刘彩云的威力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埋怨周小兰,贪嘴爱抢东西欺负人,好好的一个计划就败在她那张嘴上。搞得她还要应付这么个蠢人。
想起就生气,大表嫂也没了敷衍覃秀芳的心情:“走吧,赶紧的,姑姑姑父还在等着咱们呢!”
覃秀芳像是没看到她的冷脸,笑眯眯地说:“好啊,我们快点,说不定还能赶在家成哥的前面到家。”
两人继续往周家村走,半个多小时后,她们走到了周家村,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了,在外面干活的人陆续回家了,有些做饭早的,茅草屋上已经升起了袅袅青烟。
覃秀芳领着大表嫂进村碰到了不少人。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村口的丁怡。
丁怡上下打量了覃秀芳一眼,含笑道:“不错,秀芳的气色好多了,没咳嗽了吧。”
覃秀芳停下脚步笑盈盈地说:“多亏了康叔的药,已经不咳了。”
丁怡点头,目光落在背后一脸不耐的大表嫂身上,问覃秀芳:“你这是去哪儿了?”
覃秀芳笑眯眯地指着大表嫂说:“去大舅家了,这是大舅家的大表嫂。今天不是我跟家成哥办酒的日子吗?耽搁了一会儿,大表嫂送我回来……”
“办酒?你跟周家成?”丁怡狐疑地问道。她没听说啊,周大全家也没什么动静。
村子不大,冬天又是农闲,没多少事,要真有喜事肯定早传遍村子了。而且就算周大全不邀请他们这些邻居,那亲戚朋友总要请吧?可这一上午也没瞧见村子里有眼生的人来,也不见周家去买肉买菜,借桌子板凳的。
覃秀芳像是没看见丁怡眼中的疑惑,兴奋地说:“对啊,我上次不是跟你们说过吗?爹娘说要跟我和家成哥再办一次酒,就是今天,他们还给我做了大红色的新棉袄,只是,只是小兰很久没穿过新棉袄了,想试一下,就……”
大表嫂看她越说越多,都快把什么都抖出来了,唯恐被丁怡瞧出了端倪,赶紧打断了覃秀芳:“快走吧,姑姑姑父还在等着咱们呢!”
覃秀芳看着大表嫂着急却又不敢挑明的样子,倍觉好笑。这才刚进村呢,她也着急得未免太早了点。
反正丁怡已经起了疑心,覃秀芳顺从地点了点头,朝丁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康婶,家里的客人还在等着我,我先回去了,改天聊。”
“诶。”丁怡点头,怀疑的目光落在大表嫂身上,总觉得不对劲儿。
她转身回屋就对康大江说:“大江,听说了吗?周家今天办喜事。”
正在看病的人就住周家后面不远处,来看病就得经过周家门口。他狐疑地看着丁怡:“有这事吗?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周家还冷冷清清的,不像是办喜事的样子啊?”
这话无疑是证实了丁怡心里的猜测。她想周大全两口子肯定是哄覃秀芳玩的,这也未免太不厚道了,不办也不能诓人姑娘啊。她愤愤不平地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我瞧秀芳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前阵子也说过这事,周大全两口子也没出来澄清,还真以为有这事了,谁知道是说着玩的。”
病人倒是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没看到秀芳呢,以前都是这丫头洗衣做饭的,最近我还看到刘彩云出来洗衣服,以为她疼媳妇呢,结果是秀芳不在。你们说,他们这样哄着秀芳图啥啊?我看秀芳那孩子又老实又本分,不办她也不会有啥意见的。”
“谁知道呢,周家人闲得无聊呗。”丁怡撇了撇嘴。她还没想到周家做事会这么恶毒。
走出丁怡的视线后,大表嫂生怕覃秀芳又来这一招,板着脸训斥她:“秀芳,你怎么这么多话,逢人什么都说,咋咋呼呼的,多不好!”
想让她闭嘴啊,她偏不。覃秀芳侧头,故作不解地眨了眨眼,望着她:“大表嫂,爹娘对我这么好,特意给我做新衣服,又办了一次酒。我除了以后更孝顺他们,也没其他可报答他们的了。所以我就想告诉村子里的人,让他们都知道咱爹娘是多好的人,怎么,我做得不对吗?”
大表嫂被堵得不知道无话可说。人家知恩图报,帮助家里的长辈宣传好名声还错了吗?
但事实偏偏不是这样,现在她把周大全两口子说得有多伟岸善良,回头事情暴露了,大伙儿就会觉得他们有多恶毒阴险。
大表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索性也不跟覃秀芳扯了,拉着她就走:“没有,我这不是怕姑姑他们等急了吗?咱们就别在路上浪费时间了。”
“嗯。”覃秀芳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好笑,大表嫂以为她不主动跟人聊天,就没人拉着她说话了吗?
一个村,都是认识的,碰面了哪有不打招呼的。她一个晚辈要是不回答,多没礼貌?
果然,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提着篮子出来摘菜的三婶。
三婶最喜欢说三道四,看到覃秀芳,眼睛里马上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秀芳啊,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你?”
“三婶,我去大舅家了。”覃秀芳礼节性地回答了一句。
三婶一听就想起那天在康大江家看病听到的话,立马说:“是去大舅家出嫁吧?”
覃秀芳腼腆一笑:“对啊,这是大舅家的大表嫂,她亲自送我回来,三婶一会儿来家里喝酒啊。”
三婶是本家,沾亲带故,有喜事不可能不邀请她。听覃秀芳的意思是今天就要办酒,但她却没收到邀请,三婶心里顿时不高兴了,莫非是刘彩云故意不请她?
换了旁人,可能就算了,你不请,我也不去。但三婶一向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她将篮子往胳膊上一挎,雄赳赳地走到覃秀芳面前:“还是秀芳你这孩子孝顺,我这就跟你去,也免得待会儿你们家来请了。”
她倒要看看刘彩云敢不敢把她赶出去!
大表嫂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怎么就两句话,随便寒暄了一下,就招惹了一个大嘴巴呢?
她头大不已,但又没立场驱赶三婶。而且三婶那膀大腰圆,说话跟敲钟一样的嗓门,她怕是也说不过对方,只能气闷地瞪了覃秀芳一眼,赶紧加快步伐往家里走。
三婶跟覃秀芳落后几步,两人在后面又聊开了。
覃秀芳又照例说了一箩筐周大全两口子的好话,刘大舅家怎么热心地招待她和周小兰之类的。
单听这话绝对没问题,但坏就坏在这是一戳就破的谎言,而且看样子,这谎言怕是要捂不住了。
大表嫂走在前面既臊得慌又特别心虚,干脆不管她们了,一口气走到了周家。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婶还是交给姑姑去应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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