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齐锐毫无反应,姚永昌不无好奇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像你这个年纪怎么就敢肯定,你跟随的人就一定是正确的呢?难道你不怕把命卖给了一个只懂得利用和榨取的政客么?”
齐锐的声带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轻蔑。
“你是不是想说,因为信仰?”姚永昌陡然提高了音量,“好一个没有头脑的信仰!如果你一早跟着的人是我,如果你是我这个阵营的下属,你也会跟我一样,甘愿为这个病重的国家去拼出一个崭新的未来!”
一语掷地,齐锐总算有了反应,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种怪异的声响。细听之下,才知道他竟然是在大笑,用尽了最后的一线生命,还以一个极致的嘲笑。
这个举动让姚永昌眼神一凛,长吸了一口气。
道不同不相为谋,惟有以鲜血祭之,以武力同之。
姚永昌弯下腰,靠近齐锐问:“津沽市的核爆炸,你认为是谁做的?”
紧接着,他又以更低的嗓音在齐锐耳边细不可闻地说出了一句话,为的是栽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从根基上穿透信仰的磐石。
“不相信么?政治就是这么残酷!你们不过是狡猾政客手里的一颗颗棋子罢了!”姚永昌直起腰来说道。
要做一个改变历史的人,必须具备太多品质。要比其他人更坚定、更冷静、更残忍、更无情、更执著……还有一条,那就是要比其他人的运气更好。
姚永昌自问,他和他的竞敌具备了前面的大部分条件,真正比拼的恰恰就是一场运气的博弈。
一直没发表意见的姚一弦露出了一抹冷笑。若论诛心,相比父亲姚永昌,他的功力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姚一弦这时走了上去,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根连带着戒指的项链,举到齐锐面前,淡淡说道:“刻有你名字的那一枚,我已经替你还给孟然了。”
齐锐在看清垂在面前的东西之后,受了重创的身体居然颤抖了一下。他努力地想要抬起手,但坏死的双手早已不听使唤;他想要拼命张口说话,发出的却是一个个含糊难辨的音节。
姚一弦把那件定情之物缓缓地伸到了柏油桶上方,在齐锐的迫切注视下,他扬唇一笑,五指一松,那串连着戒指的项链立即不偏不倚地擦过桶身边缘,掉落在了甲板之上。
那一刻,齐锐的血红眼睛刹时黯淡了下去,他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指望就此熄灭了,一滴眼泪不知不觉地滚下脸颊,融进了污浊的泥浆里。
终于,他的毕生使命完成了,他的人生也即将落下帷幕。
只可惜……只可惜到死也没能留住那枚戒指,没能留住他的“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