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姚一弦对我的憎恶早已超越了当年的夺爱之恨。他代表着一个位高权重的阶级、一股狼子野心的势力,他从心底里视我为轻贱蝼蚁,认定我无力且无权反抗。
水火从不相容,善恶自古对立。
就像姚一弦和我也将永生无法相容,永世身处对立。
齐锐站来了我身边,对姚一弦说:“姚所,今天是宋朗烈士的葬礼,希望你自重。”
姚一弦的目光来回在齐锐、安澜和我的身上,继而嘲讽:“齐锐,你跟安总、孟然这关系,平衡得还挺到位啊!我跟你们一样,都是来给烈士送行的,从头到尾以礼相待。你和安总该好好管管孟然,他是天生爱怼还怎么着?”
这时,追思大厅里响起了凝重的哀乐,瞻仰时间已至。
在场的数千名警员立即自发排列成行,我压抑住一腔愤恨,不再和姚一弦争辩,也一同站入了队列。齐锐和安澜分别站在我的左右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灵柩入内的进口处。
宋朗的灵柩由八名年轻的公安战士一同协力抬出,在场所有警员立即脱下警帽,齐齐敬礼致意。
无数白菊的环绕下,宋朗的遗体呈现于众人眼前。他的遗容经历了大幅的修整,党旗、常服之下,原本断碎的四肢已被填充饱满,头颅也已和身体拼合、重接,唯独在制服衣领处隐约可见断裂过的可怕痕迹。
人群中渐渐发出了一些零星的哭泣,哀伤却节制。
齐锐是本次烈士葬礼的致辞人,他走上台去,立于遗体前方,面朝在场近千人,概述了宋朗参加公安工作以来的生平事迹,回顾了他在禁毒案件中,壮烈牺牲的英勇之举。
末尾处,齐锐取出了一封书信,称宋朗烈士在潜入犯罪集团核心后,曾提前写下遗书,寄还于组织。以备有朝一日,如若他不幸牺牲,能以兹鼓励同袍。
齐锐拆开了那封书信,当众朗读。
我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宋朗的音容笑貌,我和他在桑区行动中萍水相逢,前后统共几日交情,却肝胆相照,患难与共,情比手足。
视线前方,肃穆而立的齐锐已读到了遗书的结尾。此时,他正沉声在念:“我身处炼狱,却无惧于炼狱,唯一亏欠的是我最爱的人。我活着的时候极少向她表达爱慕,事因使命在肩,无从实现儿女私情。我爱她、敬她,待她却不近人意,可仍三生有幸,换得一片冰心。愿她一切安好,万事珍重。我身虽已死,信仰却和战友同在,遗憾我使命未达,惟有寄望于同袍兄弟。我等前仆后继,肝脑涂地,舍身忘死,亦无惧无悔,但求拨开云雾,还见天日……”
耳畔,齐锐的声音渐渐淡出。我重重喘上一口气,侧目看到了李心蕊,她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连眼眶也不曾湿润,惟有垂在身侧的一双手,似乎有些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