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东西。”
元景烁脸上仍然挂着惯常懒散的笑,一步步走向他:“郡主是亲王之女,尹小姐是知府贵女,给你几条命,敢对她们品头论足?”
老板恐惧地全身发颤:“小的不敢不敢!是小的嘴欠,请少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小的——啊啊!”
他发出尖锐的凄叫,那刀被连柄拔|出,下一瞬又狠狠捅进他左肩,瞬间血喷如泉。
“至于那个姑娘,毁了容又怎样,一身是伤又怎样,披着男人的衣服招摇过市又怎样?”
元景烁眉目轻佻,手慢悠悠握住刀柄,却在老板惨叫声中狠狠一转,骤然变脸,厉喝:“她自云端跌落泥潭不曾哭丧,修为容貌尽毁不曾怨艾,身为剑客濒死仍握剑不松分毫,一身清正烈决之气是你这辈子望尘不可及万一的高华,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瞧不起她?井底之蛙也敢信口妄判天穹浩大——给你脸了?!”
老板被他骇人的杀意吓得抖如筛糠,骤然两眼上翻,□□一湿,稀稀拉拉淌出黄水来。
元景烁一把拔刀,刀光划过惊影,径自后退两步,老板如烂泥软倒在地上,脏污不堪。
元景烁拎起旁边的酒壶,顷倒的酒水冲刷刀刃过的血,夹着血气的烈酒醇气肆无忌惮地扩散。
“今日我废你双臂算一个教训,望你以后谨言慎行,若你做不到…”
元景烁居高临下睨着他,刀刃映『射』出一双比刀光更削薄冰冷的凤眸,他似笑非笑:“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
老板全身哆嗦看着他,两眼一翻生生晕死过去。
酒馆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元景烁压刀归鞘,掌心斜压一圈刀柄,他仰头拎着烈酒一仰而尽。
清透酒『液』淌过他修长的脖颈、凸出劲瘦的锁骨…倏然酒壶坠在地上粉碎,凌厉的脆响,所有人下意识哆一下。
元景烁看也不看任何人,漫不经心抹过薄薄唇角的酒痕,靴底碾着满地酒血碎片,转身大步离开。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好半响才敢呼吸,看一眼那边生死不知的老板,面面对视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骇然瑟缩。
……
林然洗了好长一个热水澡,等洗完,水桶里一片红
——更像是凶杀现场了,希望一会儿来收拾的小二不要被吓『尿』。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洗掉了血痂,脸上看起来就好很多,虽然还是有细碎的划痕和雷斑,但至少看着也是个清丽的姑娘了。
林然美美拍了拍脸蛋,去穿掌柜夫人送来的衣服,刚穿上中衣要扑向她的饭,就听见外面急促敲门声。
林然还以为是小二来收盘子,扬声:“一会儿再收,还没吃呢。l
外面却响起一个震惊女声:“怎么有女人?小姐,这屋里有个女人!”
林然:“…?”
她刚进城,只认识一个元景烁,哪会有别人来找她,八成是找错房了。
既然是姑娘她就不讲究那么多了,扯着外袍披上哒哒跑过去,推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女子,一个年纪小些的梳着双丫髻做丫鬟打扮,正眼神警惕盯着她;旁边则站着一位扶风弱柳般的白衣姑娘,发鬓乌黑,带着面纱,『露』出一双盈如秋水的眸子。
林然突然推门出来,主仆俩同时退了一小步,惊疑不定看着她披散的雪白头发和脸上的伤痕。
林然打量她们这对主仆,确实不认识,好脾气问:“你们是谁?要找谁?是不是找错人了?”
白衣小姐还没说话,小丫鬟已经回过神来,强撑住气势叉腰汹汹道:“这话该问你才对!你怎么衣衫不整在元少侠屋里,还…”丫鬟看见里面的还泛着热气的浴桶,大惊失『色』:“你还在里面洗澡!”
白衣小姐看见一身沐浴后湿气未散的林然,脸『色』就是一变,再等透过半敞的门缝看见里面搭在椅背的玄『色』大裘,整个人就是一震,眼眸霎那含泪,纤弱的身形都摇晃了晃。
“小姐!”小丫鬟赶紧扶住她,担忧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咬唇着急瞪林然:“元少侠尚未婚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你到底和元少侠什么关系?!”
林然看着一脸绝望的白衣少女,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点什么。
林然无措问天一:“这、这姑娘是不是认识元…”
“很显然。”天一沧桑点烟:“龙傲天后宫团第一位出场了。”
林然:“…”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误会误会了!”
林然果断指了指隔壁:“元少侠住旁边那间,我和他没关系,是他在雪山好心救了我,又看我无衣无着借钱给我暂时找个容身之所。”
听了这话,白衣少女脸上这才重新有了血『色』,小丫鬟也松一口气,扶着小姐嗫嚅着对她道歉:“对、对不起,那掌柜的只说元少侠人住楼上这边,我们好不容易才出府也不能久待,急着见少侠,一着急就误会了…”
那白衣姑娘也恢复过来,红着脸柔婉福了福身,歉然道:“是我一时失态,管教身边人不严,实在失礼了,向姑娘道歉,请姑娘宽恕。”
“没事。”
这点小事林然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她摆了摆手,好心道:“他半个时辰前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恐怕得等一会儿。”
小丫鬟顿时看向白衣姑娘:“小姐,那我们还等…”
白衣姑娘咬了咬唇,眼神有点犹豫,最后归于坚定:“等,我定要见少侠一面。”
现在是人间界,礼教严格的那种,看这姑娘该是哪位官家小姐,擅自出府,就为了来与心上人团圆
——不愧是龙傲天,龙力滔天、魅力无边。
林然挠了挠头:“那个,你们要不要进来等?”
小丫鬟有些异动,白衣姑娘却摇摇头:“谢谢姑娘,我就在这里等他就可以了…”
她微红着脸:“我想他一进来,我就能看见。”
林然:“…”
艾玛,这扑脸就来的狗粮。
林然一只母单再次『露』出羡慕又心酸的口…不、泪水,看着她们主仆俩都弱不禁风的样子,从屋里搬了两把椅子出来,不等她们答谢,就摆摆手关门进去——她的饭快凉了,她得抓紧干饭去。
“小姐,这位姑娘真是个好心人。”
小丫鬟扶着尹姑娘坐下,又有点同情地小声:“她脸上有伤,一个姑娘家,不知吃了什么苦才伤到脸,太可怜了。”
尹姑娘其实还在想林然怎么被元景烁救的事,她知道元景烁处事侠义、偶遇救了这位姑娘是理所当然…就像那日从虎口救她一样。
但看着元景烁的大裘放在那姑娘的屋里,她心里还是有一点酸和怅然。
听见小丫鬟的话,她放下那些小思绪,轻声道:“等我们回去取些好伤『药』,你给送过来。”
“是。”
小丫鬟笑道:“小姐这样善良,和元少侠那样仁义心肠的公子最配了,元少侠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尹小姐嗔她:“就你多嘴。”,却忍不住羞红了脸。
门外终于走进熟悉的挺拔身影,尹小姐赶紧站起来,紧张地攥了攥帕子,看着他面无表情踏着楼梯上来,终于忍不住心里迸发的情绪,走到楼梯口,婉转唤了声:“元少侠…”
靴底踏楼梯声一顿,元景烁抬起头,看见楼梯口攥着帕子忐忑看来的尹小姐和旁边一脸笑容的丫鬟,剑眉下意识拧紧。
尹小姐看着他皱起的眉峰,心渐渐凉了。
“尹小姐。”
元景烁屈起的指节微不可查叩了叩刀鞘,他的眼睛和脸都天生带笑,于是也就从没有人能看透他心底最深处无法言说的压抑与不耐。
他轻描淡写:“若是尹大人有事,直说便是,不必劳尹小姐走一趟。”
尹小姐脸『色』瞬间惨白。
林然听见低低的交谈声,知道是元景烁回来了,人家小情儿俩说话她当然不能去当电灯泡。
就这么着,她继续快乐干饭,就要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咽下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崩溃的哭诉声:“是婉儿自作多情了!婉儿这就走!再不会叨扰少侠分毫!”
“…”林然被这突然高昂的哭声噎了个正着,捞起旁边茶壶对着嘴灌,才勉强把肉块灌下去。
“我的天。”
林然惊魂未定抚心口:“给我吓够呛,这姑娘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能倒似的,怎么哭声飙这么高?!”
天一默默放了一首《因为爱情》
林然:“……”
林然站起来,有点想看看这差点把她噎死的爱情。
打扰人家私事不太好,但龙傲天的后宫决裂这不符合基本法啊…她犹豫了一下,悄咪把门推一点缝,缩着脑袋往外看。
面前一片黑。
林然:“…?”
“好看吗。”
元景烁凉凉的声音:“你顶着我腰了。”
林然:“…”
“对不起!!”
林然超大声,然后“啪”地就把门关上了
…顺便夹了元景烁半截头发。
元景烁:“…”
“对不起。”
门又被推开一点小缝,一小把黑发被纤长的手指悄咪推出来,她小声说:“头发还你。”
元景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