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湮微微挑眉。
散出神识一扫,大概懂了。
——招魂被一十三洲传成活祭,想象力倒也是丰富。
一十三洲正义之士颇多,之前因为隔着魔域,而没办法杀到魔界,去毁掉这祭祀。
如今人在一十三洲,自然不可能放任其进行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
裴湮在人群中看到了右护法。
思索片刻,走了出去。
右护法背后的大鱼还没钓出来呢。
甫一走出丧葬阁。
便引起骚动。
聚集在此处的修士很多。
可以说间接带动了附近酒楼,客栈,茶楼的生意。
掌门与顾西辞等人也在。
事实上,问天宗能打的都在。
掌门试图谈判,“不知魔尊最近有何打算?”
裴湮的视线轻扫过右护法,漠然地落在掌门身上,呵了声,“你觉得呢?”
右护法试图煽风点火,藏在人群之中,踹了脚旁边跟着妖魔。
妖魔上道极了:“早就听闻魔尊千年一度,活祭盛典,势必要用千千万万的活人献祭,如此残忍,魔尊就不怕遭天谴吗?”
裴湮古怪的笑了,“本尊这万年活的很快活。”
有多快活呢?
疯起来的时候,可不就是很快活吗?
不过这话一出。
不少修士都变了脸色。
不到万不得已,掌门不想动手。
最主要的原因是,打不过。
掌门:“不知魔尊为何要活祭?若是有什么需求,不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裴湮不喜欢这种磨嘴皮的事情。
他看向右护法,见他没动作,便折身准备进去。
脚步蓦地一顿。
闪身消失在众人眼中。
魔界,琉璃塔。
一道又一道雷劫击打着塔身。
并非是正经雷劫。
而是从云层之中降下来的,缠绕着黑气的,手腕粗细的雷劫。
裴湮从一十三洲来到魔界也需要时间。
他到魔界的时候。
正是最后一道雷劫。
琉璃塔轰然倒塌。
裴湮加快步伐。
眼中只有一盏灯笼。
他与郁岁曾经一起挂在琉璃塔的骨架灯笼随着高楼倒塌而受到挤压,烛火摇曳,正要熄灭。
趁着封印松动而作乱的邪魔冷笑。
痛快!
这副将要失去心爱之物的表情真让他痛快!
虽然雷劫是仿制。
伤不到裴湮的身,但如今到比伤到裴湮的身更痛快。
万年来,终于出了一口气。
但是还不够。
远远还不够。
他在业火焚身中大笑。
这只手开胃小菜。
迟早让裴湮血债血偿!
千钧一发。
裴湮将灯笼捞进了怀中。
白发在空中荡起优美弧线,眼睫微垂,视线落在顽强燃烧着的烛火,耳边仿佛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那你为我点一盏灯,好不好?”
——“我怕黑。”
万丈高楼彻底崩塌。
裴湮护着骨架灯笼,护着烛火,防止其熄灭。
轰隆声之中。
裴湮依旧沉浸在回忆。
“……没有灯笼皮,会不会愿望就飞了?”
“那我许愿,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幽幽烛火隔着灯笼架跳跃进他眼中。
仿若也染了血色。
诡异极了。
裴湮忽而拿出匕首,划开了血肉,为灯笼罩了层白玉无瑕般的皮。
“便与岁岁的愿望一样。”
“长长久久,死生不弃。”
废墟之中。
各种灯笼散落一地。
以神魂为燃烧的灯笼永不熄灭,依然在
而仙尊因约定而点亮的灯笼,熄灭了许多。
白发美人怀中护着灯笼。
周边聚集了一滩血液,糜丽极了,却又好似透着些许悲哀。
他认真而又温柔地为灯笼做了灯笼皮,轻声呓语,“这样,愿望便不会飞了。”
永不熄灭,永远相伴。
与此同时。
一十三洲,丧葬阁。
郁岁正在密室听系统的现场转播。
系统的用词非常微妙。
充满了“大概是”“应当”“好像”“也许”……
等等。
不确定的词语。
郁岁无语:“现场直播,不至于吧?”
【系统委屈:人家不敢离裴湮太近。】
上次离裴湮太近。
就被抓了起来,还差点死掉了。
系统忽然骂了声。
【系统:我好像瞎了。】
郁岁:“……你是我的眼。”
【系统:你的眼睛看到裴湮临阵脱逃。】
郁岁:“?”
【系统:快跑!雷劫要劈到丧葬阁了!】
郁岁:“??”
所以。
这句话特意思是。
裴湮预料到雷劫降临,跑了?
守在丧葬阁外的修士们也正疑惑呢。
妖魔:“快看!是雷劫!”
他故意大声说,“怪不得剑尊要跑呢,原来是料到雷劫降临!逃命呢!”
第一道雷下来时。
右护法忽然感受到体内的蛊虫在动,他早就领教过蛊虫的厉害,却没想到竟然能直接从身体剥离,挡在了雷劫之上。
在生命最后一刻。
他几乎是拼尽全力,用传音入耳,对这里所有的修士,喊了声无关紧要的话语,“安葬好兔子!”
兔子?
什么兔子?
众人不明所以。
只有原来起哄的妖魔低下身,抱起了失去右护法魂魄,只剩躯壳的兔子,转身消失在原地。
雷劫一道接一道降临在丧葬阁。
了之撑起了结界。
漆黑眼眸流淌着金光,望向天空,看到了作妖的邪魔。
转瞬化作流光飞向空中。
金色佛印,耀眼而夺目,直冲九霄。
掌门睁大双眼,“疯了。”
“他疯了吗?”
与掌门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这是要与天斗吗?
这是要逆天啊!
这和尚为了个丧葬阁疯到这种地步吗?
丧葬阁没撑多久便如琉璃塔一般崩塌。
修士们望着。
心想,真是应了那句话。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因为楼塌了。
郁岁也顺势出了密室,飞快下楼时,见汪凌云正四处躲避,拉了他一把,用掌风气流将人送到了安全区域。
路过二楼。
脚步忽然一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将陈邵九的长明灯取出。
横梁断裂砸下的那一刻。
郁岁撑起结界。
同时也落入一个冰凉怀抱。
郁岁抬头。
手中的长明灯映照在他们面容,添了几分暖色,倒影在彼此的眼眸,仿佛延伸成了鹊桥,直达心田。
郁岁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一瞬。
眨眼之间。
压在结界的残骸全部化为灰尘,灰飞烟灭。
裴湮眸光冷冽。
周身气场十足,罡风所到之处,皆为尘埃。
他站起身。
顺势将郁岁拎起来。
还在掉落的残骸顷刻静止。
齐齐调转方向,迎着落下的雷劫,势如破竹,要踏碎凌霄般。
云层之中。
仿若响起凄厉惨叫。
雷劫停下。
了之回到丧葬阁,眸中金光尚未消散,看到郁岁手中的长明灯时,忽然愣住,“阁主,怎么想到拿这盏灯?”
郁岁:“既然点了,便要负责。”
“况且,这是陈公子留在世上的证据。”
她难得有几分迷茫,只觉得最近的情感过于丰富,也过于陌生,让她无从下手。
“我总觉得。”
“要有人记得他。”
不是因为毒圣。
但,总要有人记得。
虽然并不知道要记什么。
了之拨弄着佛珠,压下心中悸动,“阿弥陀佛。”
陈邵九,应到会开心吧。
有人记得他。
而旁边,裴湮长身玉立,肤色苍白,猩红双眸又妖又冷,煞气十足,骇人至极。
他们知裴湮是剑尊。
是魔尊。
历劫结束,会知他是仙尊。
却无一人记得。
他曾在下界如何疯魔。
而这种种,皆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