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要爱干净一点,万一我的手摸过脏东西呢?”
裴湮好奇,“岁岁会摸什么脏东西?”
郁岁:“……”
这个问题真叫人难以回答。
她偷偷摸摸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可指尖残却仿佛仍然留着裴湮的温度与味道,是种淡淡的浅香,历久弥新……
往日只知道女子香勾人。
倒没想到男子香也如此叫人抓心挠肺。
这时。
任吟出来了,先看到了郁岁,紧接着就看到了裴湮,她一惊,但也没有多少讶异。
郁岁主动解释,“他想我了,便来找我。”
任吟:“……啊好。”
没想到清冷剑尊也会耐不住寂寞啊。
哦不对。
裴湮早就不是清冷剑尊了。
他就是个伪君子,还是变态人渣。
任吟将郁岁挡在身后,“岁岁,我有事想和剑尊讲。”
郁岁眨眨眼。
在他们之间看了一圈,乖乖起身离开,“好哦。”
梨娘见她一个人出来,颇有几分讶异,“裴剑尊呢?”
郁岁:“和我家小任吟谈话呢。”
梨娘:“??”
这组合,我怎么看不懂了?
“你不好奇他们谈什么吗?”
郁岁:“不好奇。”
梨娘沉默:“我听说吃糖太多会变傻。”
郁岁护住自己的糖果,反驳说:“都是假的,不要信。”
…
今天眼光很充足。
充足的颇有几分刺眼,洒在人身上,仿佛有几分灼热感。
很不符合深秋这个季节。
任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她不太舒服,但又强撑着直视裴湮说:“裴剑尊应当知道灵府对修士来讲有多重要。”
裴湮恍然。
怪不得说他是人渣呢。
他淡淡反问,“所以呢?”
任吟将话说的明白些,“你在岁岁灵府中留下的任何一点点小痕迹,日后都会影响她突破……”
话语到一半。
忽然意识到郁岁是没有灵根的,根本也不可能有什么突破。
但是。
“任何一个小痕迹,也都能让她生不如死。”
灵府是与神魂相连的。
如果灵府受到伤害,神魂也避免不了。
任吟只觉得郁岁够傻。
妥妥的恋爱脑。
怎么能把灵府随便开放给别人?
然而裴湮只是漠然反问。
“那又怎样?”
话语之中,全然不顾郁岁的死活。
任吟强撑的气,宛若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散了。
那又怎样?
他是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裴湮站起身。
任吟忍不住后退一步,如果打起来,她哪里是剑尊的对手。
她想到在囚山秘境。
成千上万的邪魔奔涌而来,何等绝望与无助,可裴湮连剑都没拔,长身玉立,一个眼神便将黄沙化成了细针,刺入邪魔眉心。
万物皆为剑。
万物皆有剑意。
他杀人早就不用真正出剑。
一个眼神便能叫她死掉。
裴湮的脚步不疾不徐。
路过她的时候,任吟忍不住屏住呼吸,一直到他离开,才长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拔了剑——
像是刻入本能的恐惧。
只有剑在手中才能够安心。
…
郁岁与梨娘还没说两句话,就见裴湮出来,惊奇道:“这么快吗?”
梨娘都震惊了:“你还想要多久?”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就算不是那方面的事,但那也是拥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不管男女,拥有共同小秘密,往往是关系更近一步的开始——因为这意味着有话题可聊。
梨娘实在太过震惊,竟然不假思索问出:“你不介意他与别人有共同小秘密吗?”
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实在是职业病犯了。
毕竟她是干红娘与分手大师这两个工作的。
轻咳一声,正准备找个借口送客的时候——
郁岁茫然回:“不介意啊。”
她坦诚的近乎痴傻:“我也有很多小秘密啊。”
梨娘:“……”
妹妹,要不你看一样魔尊吧。
他脸色真的好臭。
郁岁见任吟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怎么样?在幻境有没有参透什么?”
任吟回过神,目光始终不敢去看裴湮——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像个剑客。
剑客,应该生死无畏。
但她畏惧的太多。
就像之前在丧葬阁,她畏惧墨青。
如今在月华宫,她也畏惧裴湮。
任吟强颜欢笑说,“嗯,参悟到了一点。”
其实是没有。
所有的幻境总结起来只有一个建议:
既然在丹道有天赋,不如专心修丹道。
类似的话,她不知道的听了多少。
梦想与现实的冲突。
周围的声音都好像是在为她好,可言语之间都在劝她认命。
郁岁见她脸色苍白,默了两秒,“我这儿有一套剑法,修成可以飞升。”
她冷不丁问,“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任吟:“????”
任吟:“!!!!”
谁收徒也不敢说这种丧心病狂的话啊!
君不见。
裴湮还没飞升呢!
郁岁自顾自说着,“但此功法有些邪门。”
系统生出不好的预感。
任吟忙劝说:“邪门歪道是要不得的,岁岁。”
郁岁哎了声:“不是歪门邪道。”
“只不过需要自宫而已。”
任吟:“??”
郁岁深沉说:“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任吟一言难尽。
郁岁拍拍她肩膀,“我现在与问天宗也没什么关系,不存在乱辈分的关系,再者丧葬阁亦需要后继有人,倘若你愿意,就来丧葬阁找我吧。”
“我收徒的唯一标准。”
“就是断情绝爱,引刀自宫。”
任吟恍惚:“好,好的。”
许是和郁岁呆久了,重点竟有几分错误。
她心想。
就算拜师了,辈分也没乱,毕竟裴湮之前是她的师尊。
系统骂骂咧咧。
【系统撒泼:不可以!不可以!】
【系统:你怎么能收徒呢?你不可以收的!】
郁岁道德绑架,“你好残忍。”
“你为什么不能去圆人家小姑娘一个梦?”
系统愣住。
【系统期期艾艾:残,残忍吗?】
郁岁极为肯定的嗯了声。
系统没再说话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夜。
夜深人静,月色朦胧。
郁岁正在池塘边帮仙鹤梳理毛发。
仙鹤睡眼惺忪的望向郁岁,不晓得她为什么要在大半夜折腾自己。
了之走了过来,许是月色温柔,银霜洒落,将其眉眼衬托的格外勾人,“阁主还不睡吗?”
郁岁恹恹抬眼。
“大师,我心中有惑。”
了之这业务熟练啊:“贫僧愿为阁主解惑。”
他是佛子。
德高望重(?),多少人渴望他能为之解惑呢。
郁岁默了两秒,迷茫说。
“我今天劝人自宫。”
了之下半身一凉,艰涩说,“这,贫僧是未曾想过的。”
虽然他从不用这个玩意儿,但想想都好痛。
了之依靠顽强的职业道德,耐心而温柔的询问,“阁主是因为愧疚?”
郁岁搂住仙鹤,“有一点点。”
就一点点。
毕竟任吟尚未同意,也不至于提前预支太多愧疚。
“但我往常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
了之的瞳孔颜色很浅,月光仿若跃进其中,倾泄而出,在眼尾拖曳出一束流光,“阁主这是入世了。”
郁岁眨眨眼,没在意了之说了什么,自顾自说着,“大师真好看。”
要不怎么说,人认真起来是最好看的呢。
仙鹤猝然睁眼,仔细打量了之,随意摇摇头,嫌弃之态溢于言表,黑珍珠般的眼珠透出一个明显的意思:“你怎么瞎的?”
了之耳根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喉结滚动,片刻,重新微笑起来,“贫僧渴望成亲,阁主可愿意与裴剑尊和离?”
他一不正经起来。
郁岁就恹恹收回视线,态度转变极快。
了之:“……”
佛曰,色即是空,但是为什么!
郁岁问:“入世,是什么意思?”
了之微笑:“阁主既然已经入世,以后会懂得的。”
郁岁眨眨眼。
“我会与这个世界,羁绊越来越深?”
了之:“阁主聪慧。”
郁岁搂着仙鹤,无意识地为仙鹤梳着毛。
了之发自肺腑的感叹:“贫僧好想做阁主怀中的那只鹤。”
郁岁抬抬眼。
了之说,“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郁岁依旧静静看他。
了之垂下眼,解释是何种修行,“坐怀不能淫。”
郁岁默然片刻:“大师博学。”
这词造的让她无话可说。
但其实入不入世她并不在意。
只是羁绊加深而已,无甚大碍。
她纠结的是,无情道。
从出幻境开始。
就有一种奇怪的冲动,特别想要去修炼无情道,好像这套功法就是为她而生的一般。
郁岁叹了口气。
了之劝慰:“阁主顺其自然便好。”
郁岁:“大师,你这样容易失业的。”
了之双手合十,满面微笑:“所以贫僧如今成了丧葬阁的员工。”
郁岁无话可说。
了之:“阁主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然裴剑尊会着急的。”
郁岁心想,无性婚姻,有什么好着急的。
再者说,她今天渴望修无情道这件事情,让她对裴湮,终于有了点迟到的愧疚。
郁岁:虽然我爱的不够深沉,但也不能这么渣吧。
她思来想去,下定决心。
这系统不能再留了。
不然迟早会酿成大祸!
因为被说残忍,一天都心情低落的系统猛地抬头,茫然看向四周:“???”
怎么回事?
怎么猝然后背一凉?
了之见少女眉心紧蹙,忧愁而惹人怜爱,心生不忍,他向前一步,“既然阁主不愿意去找裴剑尊,那贫僧就舍命陪美人啦!”
最终,了之是被仙鹤追着戳了三层楼才放弃这个荒唐想法。
他望着站在不远处警惕的仙鹤,叹息:“鹤施主真是不友好。”
“怎么只许师兄放火,不许和尚点灯呢?”
仙鹤惊的转身就跑。
这和尚好吓人!
竟然一眼就看透它了!
待它离开,了之逐渐敛了笑意。
对于郁岁所说的功法,他其实是了解的。
准确来讲,是陈邵九了解。
——他是陈邵九转世,拥有陈邵九的记忆。
郁岁身为司命星君。
职责是掌管凡尘的婚配,子嗣,寿命,吉碌,灾祥等等。
本命法器乃司命笔。
用其书写人生沉浮。
譬如有些人,道心坚固,修为深厚,又心思纯善,却偏偏差几分运气,司命便可用司命笔为其书写几段机缘。
再譬如有些人作恶多端,而因果循环,余生所经历的苦痛早就由司命笔书写好了。
在了之看来。
这更像是在代替天道行奖赏或惩罚之事。
而陈邵九之郁岁所练功法。
则是因为郁岁自创过两套功法,其中一套需断情绝爱,视情爱于无物。
至于另一套是何种功法。
无人窥探到其中本质。
不久后,司命笔滋生出神智,一分为二,一半崇尚一套功法,无法相融,且瞧不起彼此,常常打架,经常闹得九重天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