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爷摆一副不苟言笑死人脸与他看,沈大人握着嘴愈发笑意难抑。
另一袖里的拳却握得将指甲嵌进掌心里。
距天黑还有些时候,陈野狗和刘木头被带去府衙看管,仵作进得院中为陈土狗验尸,于捕头带着一干捕快走访四邻挨户排查。
沈大人却带着青岫去了旁边刘木头的家。
到底是家中有女眷的门户,刘木头的家相较陈家父子的狗窝齐整了不知多少倍,桌光椅净,橱柜整洁,日常用物井井有条,院子里甚至还打了口井,井上架着汲水用的桔槔。
唯略显杂乱的是院内一些成品与半成品的木工活计,却也不似陈家父子那般无章乱扔,至少有着充足的落脚之处与日常活动所需空间。
“唔,”沈大人摸着下巴打量这满院子的木艺家什,而后指了一个高柜给青岫看,“若非你我方才得出远距作案的推论,眼前再看这柜子,正放在与陈家共用的院墙边,若攀了它上去,岂不正好能跳入陈家院中。”
“此柜略高,并不好攀。”青岫道,“既如此,何不再放张桌或椅在旁边垫脚,反而给自己增添难处,何况那边廊下还倒放着一架竹梯可用。”
沈大人笑:“刘木头壮实得很,保不齐两下便能攀上柜去,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垫个桌椅。而那竹梯上既无雨痕又无泥迹,显见昨日与今晌都未曾用过。你我与其在此猜测,不如攀上柜去证实有无痕迹。”
青岫便看着他。
沈大人转头环顾一周,道:“院中诸物不宜挪动,恐破坏现场,而本府么……虽白生了个高个子,身手却有些笨拙,少不得要麻烦小苏师爷亲试一回了。”
青岫很怀疑这人是借机逗弄他,却又无证据,懒得与他扯皮,只抬头看了看那柜高低,掂量着这小苏秀才体力,记忆里小苏秀才老实得很,从小至大也未做过攀高爬低的淘气勾当,以至青岫也拿不准这副身体能做到怎样地步,只得勉力一试。
走至柜边,伸了双臂向上一跳,两手扒住柜顶边缘,欲做个引体向上,奈何双臂无力,吊在柜门上喘息了一回,便试着翘起腿来去够柜顶。
翘了一半,瘦削的腰腹便一阵哆嗦,竟是提不起半分力气,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眼看这瘦长腿儿坚持不住要从半空落下来,忽而一只手由身后伸来将它兜住,未等青岫反应回神,腰上便又握了另一只手,两手一只抬,一只扶,不见费力地便将他托举起来。
青岫遍身不自在,强敛心神看向柜顶,又在旁边墙头细查一番,末了示意那手放他下去,待脚落了实地那两手拿开,才觉被触扶过处一片微热。
沈大人面上反而不见先前的逗趣之色,负了双手退开两步,正色问他:“如何,有甚发现?”
青岫便也从容答他:“柜顶并无任何留痕,被昨夜雨水冲刷得甚为干净,若今日上午当真有人通过此柜□□,也应留下些泥水痕迹,然而没有,也无擦拭过痕迹。”
“墙头呢?”沈大人问。
“同样无泥痕亦无拭痕。”青岫道。
“照此看来,刘木头似乎已无半分嫌疑,先前所疑之巧合,也似当真纯为巧合。”沈大人沉吟着再度转身打量刘家屋院。
刘木头比陈家父子勤快许多,院子地面皆铺了青砖,不似陈家院子,一遇雨便泥泞不堪。
这青砖地面上并无半个泥脚印,可见刘木头所言不虚,一早上工后便再未进过家门。眼下砖上雨渍已多半被白天日头晒干,再有暖风一吹,只余沿墙一道排水槽内还显湿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