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人类会愿意接纳他。

他认为会重蹈覆辙，轩瑶会再次死在自己亲人手里。

至于更深层次的理由……没有吧。

如果。

悲剧会重演。

那么，只要切断悲剧的源头。

便可以了。

轩瑶说了很多次想回家，又撒娇又请求，重琅也不好拒绝她。

不过，谁都没有再谈婚事。

他们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

有人会替他们全部考虑周到的。

血。

大片大片的血。

从门槛到院墙。

实在太多，他们到达时血迹尚没有干涸。

血流成河不再只是一个枯燥的词汇。

粘稠腥臭的液体就在脚下流淌。

还有一具具破碎到分不清彼此的尸体。

正确点说，是尸块。

怎么样才能让重琅和轩瑶恨不得杀了她。

只要是轩瑶的心愿，他都会义不容辞吧。

可是，他还不够强。

年轻人，还有成长的余地。

所以，暂时，不能见面。

轩瑶在看到这地狱绘卷的第一眼起就扶着门框剧烈呕吐。

吐到肠子都搅在一起，连酸水都吐不出来。

她干呕着，流出生理性的盐水。

比起悲伤，她第一反应自然是恐惧和震惊。

还来不及悲伤。

她的大脑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做出的一切动作都是本能的条件反射。

千阿说过要报仇。

他们以为呢。

只是说说而已，还是会念什么骨肉亲情小惩大诫？

她是妖物啊，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妖物啊。

又不是没见过她杀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难不成，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嘴硬心软的傲娇？

呵。

“不用进去了。没有活口。”

而且，死多少人也不用细数了。

就算有漏网之鱼，恐怕……

“为什么……那里有她的父母啊……她怎么能狠得下心？”

狠得下心？

重琅垂眸看她。

他不知道，自己看着她的眼神……有多么的冷漠。

她父母狠得下心将她送入妖怪口中，为什么她就不能狠得下心杀他们？

真奇怪。

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妖怪不能理解这样的思维。

他移开视线，血色再次映入眼帘。

最衬她的颜色。

他再次看向轩瑶，突然有种陌生感。

他想要的，真的是这个人、这样的生活？

厌恶人类，同时也厌恶妖族，连带着厌恶身为妖怪的自己。

他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太太平平的生活在一起。

与世无争。

——这根本不是他的愿望。

重琅缓缓眯起了眼。

是因为她。

轩瑶是这样希望的。

她纯真又无知，对外界残酷浑然未觉。

他曾害死过她，更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的活下去。

可这一切。

并不是他喜欢、他想要的。

他记得自己最初的想法。

要变强。

要狠狠报复曾经看不起他的妖。

包括……

对，亲手将他抛弃的父母。

妖兽的竖瞳猛然一缩。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自幼缺爱，渴爱。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是眼前这个女孩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所以他贪求着，希望留在她身边，希望得到更多。

他自以为找到了同伴，自以为她是那一个可以陪他一辈子的人。

他自以为……若不是她被人杀害，他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是谎言。

不是她。

不是……非她不可。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将身为妖的他，看作是同伴。

更别说是，伴侣。

悲剧之所以刻骨铭心，是因为它令人遗憾到想要无数次重来，达到人们期盼的完美。

如果一切戛然而止，所有的美好都会定格在最美好的那一瞬间。

是谎言。

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他根本不知道轩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