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了，无论好坏，只要是她给的，他们不要也得要，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感情？明子衍，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啊。”

她笑着伸出手，掸了掸他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学着不懂事的孩子这般自欺欺人呢？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的脑子不够清楚？明子衍，你真的没有错。你是个好臣子，是个好儿子好兄弟。若你继承皇位，必然也会是一个好皇帝。但是那又如何？与我有关么？”

没有丝毫讽刺意味的笑颜。

她这般冷静，反而显得他更加狼狈不堪。

穷途末路。

这才是他们黑化的理由。

不是因为。

而是因为绝望。

无论如何都得不到。

坚守底线、墨守成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远去。

他们自小被教导的所有东西都没有用，是被她嫌弃被她取笑的存在。

她不受拘束，她的言行举止堪称疯狂。

若不能陪着她一起疯一起狂，就会被她远远抛在脑后。

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唯有抛却自我，才能够拥有争夺她的资格。

人生必须有取舍。

只不过她给出的选择……格外残忍罢了。

明子衍握住了她的手。

比梦中更为蚀骨的触感。

他舍不得放开。

“云霜，若我成了至高无上的那个人，你就不能拒绝我了吧。”

这个女孩没有心。

真情打动不了，自然只能强取豪夺。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谁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虽说你的确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但你可能错估了皇帝对我的重视程度。他不会放任一个觊觎他心爱之人的虎狼之辈。你能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么？不惜杀害自己的骨肉至亲？不可能吧？而且，就算你敢这么做……你做得到么？”

“你的目标是九皇弟和林筱宛，只要他们得到惩罚，你是否就能……”

“不能。”

少女笑盈盈的将柔软的身体靠在男人胸膛。

“明子衍，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世人对我的称呼一点都没有错。我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女，我就是喜欢看着这个世道被搅得天翻地覆。若能见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我会更加的开心。你该做的，就是趁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的时候……除掉我。”

“……我做不到。”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她面露怜爱，将手放在男人的头顶。

“七皇子，我只是一个女人。你好好看着我，我只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女人。你若是选择放纵我，那么整个天下都将再无宁日。你在助纣为虐你知道么？你在亲手……将自己的子民推入火坑你知道么？你会被后世唾骂的你知道么？不要跟我说你不在乎这些，我知道你在乎。”

她轻笑一声，像劝慰一个孩子般摸了摸他的头。

“你在做选择。这就意味着，你觉得需要衡量。衡量我与其他事物孰轻孰重。你在犹豫，因为你清楚，我只是一个女人，却要和江山社稷放在一起比较，这本就是很荒唐的事。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听话呢？我放了你啊，我替你做出选择了。如果当真是需要深思熟虑才能做出选择，那就说明……其实，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一个……

很坏很坏的女人。

他无声的笑了笑。

是啊。

坏到时时处处替别人考虑。

为了不让他走弯路不惜给予一次又一次的当头棒喝。

“你不能擅作主张，你不能替我选择。云霜，当初是你主动向我伸出手，你要对我负责。你是当真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还是不满意我无法毫不犹豫选择你，抑或是……身为妖女，良心发现？”

明子衍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遇到她，他应该更加睿智贤明。

“我欠你的。”少女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你说对了。因为我欠你的，我要对你负责，所以才会劝你离我远一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是帝王良才，明家一群废物包括现在的皇帝，我不管你不管，这天下迟早大乱。情和义，你只能选择其一。我替你选择，是因为我知道无论你选择哪一边，都会后悔。”

她是个恶人，那就一恶到底，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洗白。

“为何我不能兼得？若你想要权势地位，想要横行霸道，等我继承皇位，我什么都能满足你。云霜，这不过是你拒绝我的借口。你没有自己说的那般坏，我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好。”

明子衍收紧了双手，将少女困在怀中。

不能松手。

一旦松开这双手。

就再也……抓不住了。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少女微微眯起眼，低低哑哑的笑出声。

“明子衍，你还不明白么？自你第一次拒绝我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我啊，绝不允许任何人忤逆我。这就是答案。你徘徊不定，你终会后悔，我可不接受这样的男人。所以，我想要和你两清，不过如此罢了。”

“那么……”他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了一丝声音，“离尘呢？”

“什么？”少女挑眉，“和他有什么关系？”

“离尘是出家人，他在你和佛祖之间难道就从未有过徘徊？你能保证他不会后悔？若他能因为一个女人踏入凡尘，你怎知他不会被名利富贵迷了眼？”

嫉妒的嘴脸，无论是谁，都会展露出丑陋的模样。

少女敛眸低笑。

“连灭门之仇都能放下的人，却为了我主动踏入这个活地狱。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会因为什么理由……舍弃我？”

明子衍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女孩，从来都是冷静，而残酷的。

“人有贪嗔恨痴，离尘没有。他以为自己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其实不是。他自小吃斋念佛，所思所想乃了尘赋予，与他自身意志无关。他并没有什么执念，无论是对人世间抑或是西方极乐。他心明通透，又怎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