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是个跑长途的司机,这在许家村可是头一份的好工作。
她上头的哥哥许爱山在县里给瓦匠当学徒工,那以后混出来也绝对是好饭碗,总比地里刨食的强。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在村里应该算富裕的了,偏偏她家穷得响叮当,村里的懒汉都要过得比他们自在些,就是因为家里有个常年吃药的病人。
许爱丽轻吸了一口气,才端着碗进了破屋子。
这破屋有三间,却住了六口人,其中还有一间是厨房,看起来跟茅草屋有的一拼了。
稍微大一点的堂屋里摆着一张木床,中间一张桌子,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木箱子,床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妇人,紧闭着双眼,眼眶凹陷下去,显然是病入膏肓,眼看进气没有出气多了。
“妈,醒一醒,吃饭了。”
在这样一位瘦弱的人面前,她连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好像稍微大点声音就把许母的命给吓跑了一样。
她连喊了几声,白素琴便睁开了眼,两人对上视线之后,许爱丽才惊觉许母竟然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双眼皮,而且病气并没有让她的眼神浑浊,相反在片刻迷茫之后,竟然变得十分明亮有神。
显然这是一位意志很坚定的女人。
“家里没粮了吗?”白素琴的声音跟她的身体一样孱弱,像是风一吹就散了般,但是却很锐利。
许爱丽把饭端过来的瞬间,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有,大姐没做,带了粮食让二伯娘做的。小弟和她都在爷奶那边吃的。”
白素琴皱了皱眉,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给大闺女找了借口:“那可能是她被什么事儿绊住脚了,没时间做。”
许家双胞胎姐妹俩性格完全天差地别,许爱秀随了白素琴,心里有成算,是个聪明的,一看就很早熟;而许爱丽则性子憨直,有啥说啥,经常得罪人。
正因为如此,白素琴病了几年,家里的吃穿都交给大闺女打理,事实证明许爱秀做的还不错,哪怕才十三岁,却有了女主人的范儿。
“不用你喂,你吃你的,我自己来。”白素琴躲过她送过来的勺子,显然是看到桌上还有一碗。
许爱丽也没勉强,直接端着饭坐到了床边陪她一起吃。
“你的饭怎么这么稀?”白素琴看到她的碗,瞬间就变了脸,立刻要跟她换:“我这个身体也好不了了,吃多吃少都一样,你还年轻,一定要养好身体。”
这回换成许爱丽躲着她了,唏哩呼噜的几口喝下肚,立刻道:“不用,嘿嘿,妈你跟姐真是亲母女,她之前也说过一样的话。她说我反正不干活,吃多了还浪费,生病了就要饿一饿,病才会好。妈,我跟你说,我一连几天吃这样的,刚开始真觉得要饿死了,后来就习惯啦,就是起床就头晕,上茅厕都得扶着墙走……”
她边说还边憨笑了两声,看着就像个傻姑娘一样。
可是白素琴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秀儿这几天都给你吃这个?”
“对啊,大姐这几天总往爷奶家跑,见不到人,这饭都是小弟送来的。”她边说边咽了咽口水,一碗清汤加几块地瓜很快下肚了,但是饥饿感却越来越严重了。
“你去把她叫来——”白素琴咬着牙道,抬头一看许爱丽这副憔悴的模样,又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改了主意:“你先吃饱了再说,家里应该还有米,自己能做饭吗?就做大米饭吃。”
“能做的,妈你也没吃饱吧。我想吃面条了,等着我去做!”
许爱丽得了她这句话,欢天喜地的一路小跑出去了,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