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谨终于动了。
才几天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下泛着青黑,眼底满是血丝。
他变得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叔在说什么,转动僵硬的身体,抬手去接那碗粥。
但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那碗粥他竟是都没能接住,“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沈知谨低头看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东西掉在了地上,伸手就要去捡。
“阿谨!”
齐叔连忙拦住了他,
“碗碎了,我来收拾。”
说着,他迅速把那片狼藉整理干净。
沈知谨看了会儿,又收回视线,眼神没有任何焦点。
齐叔心里叹了口气。
“阿谨,你不能总这样不吃不喝的,身体熬不住啊。我再去帮你盛一碗。”
沈知谨依旧没说话。
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这样,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样。
齐叔转过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来。
“阿谨,大家都……很担心你。如果她知道你这样……”
顾听茵的名字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可发生的已经发生。
他再这样下去,只怕——
沈知谨眼睫微微颤动了下。
良久,他终于开口,干裂的唇瓣微动,声音沙哑至极。
“……我想喝花生奶昔。”
齐叔愣了一下,看他总算开口,并且肯吃东西了,连忙点头:
“好!我这就去帮你买!”
齐叔动作很快,担心花生奶昔不够,他顺便还买了几盒花生酥。
其实沈知谨现在的肠胃很脆弱,不好吃这些,但这是他目前唯一开口说想吃的东西,也就顾不得那些了。
“你先稍微吃一点,晚些再喝点粥暖暖胃。”
齐叔说着,看沈知谨打开盒子,拿起一片花生酥嗤喂到了嘴里,想着不管怎样,总算是开始吃东西了,心下稍松。
“我去帮你把粥热一下。”
说完,他退了出去。
沈知谨缓慢咀嚼着那片花生酥,吞咽。
而后,他又拿起一片。
他机械地动作。
是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味道。
他们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让他帮忙吃这些东西,再凑过来闻他唇角的气息。
后来他吃的少了,因为吃了花生就不能吻她。
算起来,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了。
他不停往嘴里塞着花生酥,好像这样就能将心底的那个洞填补上。
直到他的手捞了个空——
他低头,这才看到盒子已经空了。
可是,不够。
他又拿过那一杯花生奶昔。
打开封盖的一瞬,浓郁甜香的花生与奶味扑鼻而来。
他喝了一口。
那股甜腻的味道充斥口腔。
他的胃部忽然剧烈痉挛起来。
“阿谨,粥已经热好——”
齐叔刚来到门口,却没看到人。
呕吐声从旁边的卫生间传来。
他一怔,这才见到桌上满满三盒花生酥竟然已经被沈知谨吃完,空了的花生奶昔杯子倒在地上,只余下一点残余,沿着杯口淌出,一片狼藉。
他心中一紧,立刻朝着卫生间走去。
沈知谨跪在地上,扶着马桶,之前吃的所有东西,又全都吐了出来。
因为消瘦,他的肩胛骨变得格外突出,显得嶙峋,那模样,似是要将一切吐出。
几乎呕出血来。
齐叔端着粥的手微微颤抖。
……
又一个深夜。
重复的黑暗夜色,重复的寂静无声。
一切都和昨天,昨天的昨天,没有任何不同。
沈知谨睁开眼镜,静坐许久,终于来到书桌前。
他拧开台灯,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苍白至极的脸容之上,竟像是透明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翻开。
第一页,是他,在西京大的林荫道。
第二页,是他,在如瀑的暴雨中。
第三页,是他,在餐厅的一角落。
……
这上面都是他。
从初见,到现在。
她画了厚厚的一册。
无数遍描绘他的眉眼,以至于他这样向来不在意自己容貌的人,也清晰记住了自己在她眼中的模样。
他一页页看过,最后一页,他怀里多了糖糖。
他盯着这一页看了很久很久,才继续往后翻。
空白。
什么都,没有了。
他拿过一支笔,笔尖落于那大片的空白之上。
——茵茵。
……
茵茵,我今天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