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雨声沙沙的,如同诸多喋喋不休的絮语。
阮衿有点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嘿。”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李隅拘谨地大声喊道,“前面在施工建地铁,这边公交车站这几个月停运了,你等不到车的。”
李隅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像刚刚从梦里醒过来,他又继续道,“我载你去前面的路口打计程车,好吗?”
一把随时可能在大雨中倾覆的折叠伞,以及,随时可能散架的老旧自行车,前面车篓里还有一只孱弱的猫。阮衿觉得自己好像个满载破烂的船,鼓起了打着补丁的帆,再多一个旅客就要沉下去,但是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可以。
下巴在滴水,头发贴在额前,脸被冻得青白,李隅看着这个样子的阮衿,知道他在等自己的一声回应。
这种感觉很微妙。如果他想,可以立刻打电话叫车来,就算路上有窄小的巷道里轿车走不进来,司机会举着伞来接他,不必淋雨的方法对于有钱人来说有千千万万个,这只是缺乏想象力的问题。
他不是非坐这破烂自行车不可。
短短三十秒不予回应的犹豫,是否对阮衿是一种精神折磨呢?他看阮衿举着伞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畏寒而略有蜷缩。他自以为是地伸出了援手,然后安静等候着回应的,竟令他想到了诺亚方舟。
这不是洪水啊,他想,这完全不是,这只是一场令天气骤变的冷雨。
但是他有一种恐慌到逃离一切急迫感,被黏腻的视线所纠缠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他无所遁形,敞露在空气中,像个移动的活靶子。
于是李隅也不清楚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只是离开那个灯牌,走下了马路牙子。
他坐上了那个又硌人又窄小的后座,感觉衣服很快被雨水打湿了一点,“把伞给我吧,我来举。”
阮衿咳嗽了一声,扭身把伞递给李隅了,又低头看到那个纸袋,“是要紧的东西吗,雨水打湿一点没关系吧?”
“几张唱片,有保护袋。”李隅把唱片搁在了他的胸口和阮衿的后背之间。
载上一个一米八的Alpha,对于阮衿来说还是第一次,他有点紧张地提醒道,“座椅有点小,你扶住我吧,不然可能会掉下去的。”
他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攀住自己的腰,以及来自少年手心黏附着的温热触感,唱片的纸袋被他们的身体亲密无间地挤在缝隙里,他甚至能感受到李隅稳健有力的心跳。